“怎么回事?”探春急忙放下手里的毛笔,示意半夏和当归接着抄写,自己不待翠墨来扶,已抢先一步跨出了房间。
“环儿、环儿他……”赵姨娘失了方寸,语无伦次。
探春见没有小丫头跟着,心也立刻慌了,难不成周姨娘低调了几天,又对着贾环出了手?
“到底怎么了?”
赵姨娘抽抽噎噎:“环儿被打破了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探春见她乱了方寸,想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直接抬脚往赵姨娘的住处走去。
“赶紧让人请了相熟的医生来!”她心急地低吼了一声。翠墨机灵,叫过了一个小丫头去随意请个医生过来,自己却往贾母处跑。
“这不是……心慌么,想着便来找你了……”赵姨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探春无奈,脚步却丝毫不停,暗自腹诽古代的淑女长裙,影响跑步。心里还不忘胡乱地想着,怎么贾环这会儿又出事了?难道周姨娘和赵姨娘结下的梁子,竟是不死不休?以前看过的书里,不外乎就是谋夺家产。可贾环跟家产的边儿离得十万八千里呢,单是嫡出的,就是贾宝玉和贾兰呢!
不过贾宝玉那里,倒是没个下手的地方,走来行去,身后总跟着一堆丫头婆子。若是出了二门,小厮也总跟着七八个,还有奶哥子李贵,更是练过几手的。贾兰养在李纨身边,平时护得极紧,身边也从来少不得人,唯有贾环总是独个人上学下学。忍不住银牙暗咬,指望着手里的书卖个好价钱,银子到手便雇个人,暗地里照看着才能放心。
银子啊银子,探春再度承认前世的某句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近段时间,得想个法子出去一趟,她对自己的书稿是极有信心的,只是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
她边想边走,差点和门框来个亲密接触。幸而反应还不错,临门一撞便没有发生。
“环弟怎么样?”屋里光线不足,从门外走进来更觉得什么都看不清,扶着门站定了便问。
小丫头鹊儿忙站起来回道:“还是流血不止……”
探春待眼睛稍稍适应,便扑过去。贾环面色苍白,面如金纸,喃喃地叫了一声“三姐”,便哗啦啦地流起了眼泪。说也奇怪,明知道母亲赵姨娘把自己当成性命来疼,可唯有见了探春,才仿佛见了真正的亲人。兴许他自己也知道,赵姨娘倚靠不上,只能靠自己的这个亲姐姐。
“怎么了,头晕得厉害么?”
贾环不待小鹊儿拿帕子,自己用手背拭了一把泪:“不晕,也不是很疼,只是怕……”
“没事儿的,只是一些外伤。”探春见他说话很有条理,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拨开小鹊儿的手,其实“流血不止”什么的,也未免太夸张了些。伤处被帕子捂着,不过是渗出些血丝。
“三姐……”贾环又叫了一声,却又闭了嘴。
探春正要再细问,请来的大夫却到了。伤口不大,却很深,分明是什么钝器造成的。探春站在屏风一侧,看着大夫手脚麻利地上药包扎,又细问了只是外伤,便点头让翠墨赏了银子。
“既然无事,你回了祖母去,别再请太医了。”探春叹了口气。
翠墨低应了一声,探春也不以为意,只是又叮嘱了几句,哄了贾环睡下。赵姨娘坐在床畔抹泪,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我的命可真是苦啊……早说不必去上学的,如今可怎么好!”
探春心里不大耐烦,翠墨识机,忙笑道:“如今三爷睡下,姑娘也该去上房用饭了。”
“这就去罢。”探春回过神来,点头应是。
“自家兄弟伤成这样,你倒还有心思去奉承那头!”赵姨娘立刻又找到了话题,声音陡然拔高了至少好几个分贝。
“这里让小丫头子看着就是了,姨娘也去用了饭,才能守着环弟。”探春心情烦燥,语气便有些冲。谁知这么一来,赵姨娘反倒没了声音,只委屈地低头自个儿咕哝给自己听。
探春对着她,也实在没了脾气。本来再宽慰两句,怕她又说些什么不中听的,便干脆闭口不言,直接走人。直到走出赵姨娘的小院,这才松了口长气。
“姑娘,姨娘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但凡有些见识的,怎会不知道姑娘在老太太面前站住了脚跟,才能日后提携三爷?”翠墨见她郁郁不欢,忍不住悄声劝解。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唉……”探春叹了口气,“若是换个人,仔细分说也就罢了,偏是姨娘那里,又说不得!”
翠墨笑道:“姑娘可不是糊涂了?若是姨娘心里明白,又何必姑娘去分说?既是姨娘不明白,姑娘便是分说也是无用的。”
探春哑然失笑:“到是你说得对,我可不是糊涂了?光在这儿伤脑筋怎么跟姨娘说,还不是自寻烦恼?对了,才刚去请太医,怕是老太太要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