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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被最得力的下属出卖了,出卖的还不仅是他,而是整座城池。
他很想问为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为什么。
骑马跟在虞煜身后的姜泽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探究的视线不停地流转在虞煜和乐镇之间,期待可以获得一个完美的解释,偏偏这两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完全忽视了他满是疑问的目光。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城,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哪怕对方城中的兵力再空虚,遇到他们夜袭之时,怎么也要射上几波箭雨,打上两场战斗才能获得城池的所有权,此战不难打。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竟然打都不用打,就直接进了城。
就在他们大部队抵达城墙不足百米之时,预想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虞煜又像踞牢关那般策马前行了几步,把姜泽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打算下令紧急防御之时,他就听到虞煜对着城楼之上端详了片刻,就高喊了一句。
“卿所等待的主公已至,还不开门迎接吗?”
不是?这么直接的吗?
他们星夜来袭,连太子专属的旌旗都没有带着,在对方不知道你是何人的情况下,直接上来就让人家开门,这难道就是上赶着找揍吗?
姜泽急忙指挥着玄甲军的盾兵部队上前将虞煜团团围住,确保虞煜能在对方的箭攻之下万无一失,虽然不知为何对方此刻的城楼之上也并未安排弓弩手就位,但做好了防御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然而城楼之上的人在听到虞煜的喊话之后,非但没有下令攻击他们,而是伸头向下看了一眼之后,就让己方的士卒直接打开了城门,邀请他们进入,全程没有一句询问他们身份的话语,仿佛已经等待他们许久了一般。
星夜奔袭至对方的城楼之下,却是这样神奇的展开,莫说姜泽难以理解,就是跟随而来的玄甲军也都看呆了。
姜泽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似乎几个月前他们进驻古渡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流程。
只不过当时为他们引路的,除了陌生的韩破山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裴安翊,而且他们入驻古渡郡是经过深思熟虑安排妥当的,而这次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没有一丝丝的前兆,他们就这样被毫无阻拦的进去了。
两次入城的经过十分相似,但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虞煜安排了两千人马留在城门处守城之后,就带领着他们浩浩荡荡三千人,在对方将领的引领下,入城直奔郡守府而去。
在城门处没有劝住虞煜的姜泽,一路行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时刻都在提防着看不清的暗处,担心这是对方刻意设计的瓮中捉鳖,偏偏行在他前面的虞煜对此视若无睹。
队伍就这样沉默的前行在通往郡守府的道路上,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响,直到行至城池的中心点,才陆续看到一些建造精美的房舍之前,有身着广通郡甲胄的士卒正在围守,看到他们打马而过,也只是缄默的俯首行礼,姜泽才有些开始相信了乐镇降城的真实性。
难怪他在城门之处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士卒,还以为是埋伏了起来等待偷袭己方,没想到全部都安排在这里看守了。
走过这一段堪称重兵把守的街道,深夜中依旧灯火通明的郡守府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和古渡郡的精致华美不同,广通郡的郡守府从外表看来,就质朴了许多,甚至还比不上周边一些规格不如它的府邸来得精美。
“乐镇,穆郡守此刻可在府中?”
勒马停在府邸之前,虞煜侧首询问身侧引路的将军,姜泽也是在此刻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很少见的姓氏,听着也有些耳熟,可惜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禀殿下,穆郡守确实正在府中恭候,随侍的还有郡中的两名文吏。”
从他们入城为止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守将,却在这时翻身下马,恭敬答话。
“你怎么知道是孤?”
听其称呼自己为太子,虞煜也有些惊讶,他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在信件中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关自己身份的东西,传送各地的信件也是由计枢亲手所写,在此之前他和乐镇也从未见过面,对方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太子呢?
“草民家世代为官家铸器,殿下所着之甲,为函人乐鉴所制,是锦州州牧献给当朝谢太尉的寿礼,颇得太尉喜爱,函人乐鉴一族也因此得以脱去贱籍,转为良民,听闻后来太尉长女出阁之时,此盔甲正在陪嫁之列。”
乐镇说罢,再次叩首请罪,原本收到计枢的来信之时,他是不打算理会的,后来随着王耀祖的逼迫日深,整个家族几乎都没有立足之地,他才开始思索要不要寻找一个新的出路,才想到了曾经接到的这封信,所以找来了一向和他有着过名交情的曹桂才来分析利弊,毕竟出身显贵的曹桂才,有着远超于自己的眼界。
果不然,曹桂才通过信件,一眼就得出了此刻计木区的身后,站着的绝不是一般的匪徒,所以建议他可以铤而走险,试上一试,才有了今夜的种种谋划。
但哪怕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站在城楼之上的他,内心深处也是纠结的,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叛国了吗?
只是所有的纠结,都在看到喊门之人身着那副曾经出自他祖父之手制造而成的盔甲时,就瞬间消失无踪了,是老天眷顾,在他选择另寻明主之时,前来接纳他投降的,是当朝的太子。
“殿下行至城门之时,草民已经通过盔甲认出了殿下的身份,但城楼之上还有广通士卒,担心喊破殿下身份会招来不测,所以未能及时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