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的为人,当然,他的话发自真心,而不是曲意逢迎,“而且刚才和齐书记一番深入的交谈之后,我感觉齐书记距离清静的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谓千人千面,是说每个人都是有不同的人生追求,如果施得面对的是另外一个醉心于名利沉迷于权欲的官场中人,他才不会赞叹对方上升到了清静的境界,而是会实话实说说对方正处在大富大贵的境界。齐全则不同,根据他对齐全的观察,以及刚才齐全以四知堂命名自己书房的高雅,说明齐全确实至少达到了高雅的人生境界。
“呵呵,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齐全自谦地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刚才你说你之前见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是副市长,是哪个市的副市长?”
施得顿时心跳加快,他刚才故意这么一说,是想在齐全面前逐步引出月国梁的话题,原以为他刚才随口一提,被齐全直接忽略了,没想到,齐全记忆力惊人,而且对谈话细节的留心也让他暗暗吃惊。
微一思索,施得决定大胆地说出月国梁的名字,尽管他也担心现在交浅言深,万一一句话不对,说不定就会前功尽弃,让他和齐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初步良好印象毁于一旦,但现在又是一个和齐全面对面的大好时机,以齐全的涵养和为人,齐全对月国梁莫名其妙的排斥难道是有什么内幕不成?
以施得的推断,按说以齐全的性格,应该欣赏月国梁的为人才对,但种种迹象表明,月国梁的升迁之路受阻,齐全首当其冲是罪魁祸首。
“单城常务副市长月国梁。”施得心一横,一咬牙说出了月国梁的名字。
“哦……”齐全脸色不变,但在不动声色的表象之下,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愠怒,一闪而过,不留痕迹,“你怎么认识了月国梁?”
“来石门之前,我一直在单城……”施得简单一说他的经历,旨在让齐全对他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在他的介绍中,他是一个毕业于下江复旦大学的学生,从下江回到单城后,开始经商,然后认识了月清影,通过月清影认识了月国梁。
其中,他过滤了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细节,详细说到了月国梁为了植物园和孤儿院项目费心费力,最终促成了植物园和孤儿院落成的幕后,当然,他也提到了他在其中所起到了推动作用,否则一味儿地盛赞月国梁,有为月国梁说好话之嫌。
“原来你和月清影合作做生意……”齐全的态度冷了下来,脸色也由刚才的风淡云轻变成了阴云密布,“今天就先这样吧,耽误你的时间了,施得……”
很显然,齐全这是要逐客了。
果然,齐全对月国梁有很深的成见,才一提到月国梁,他就态度大变,而且听到施得和月清影一起做生意,连带对施得也不友好了,施得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要么是月国梁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齐全,要么是月国梁的所作所为让齐全极度不满,从而让齐全在心中否定了月国梁的为人。
施得对月国梁在省委的关系网一无所知,并不清楚月国梁和齐全有什么交集,又是怎样让齐全对他大有成见了,但施得坚信一点,从本质上讲,月国梁和齐全是一路人,二人在人生理念上,很有相似之处。
人生理念相似,政见上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也不会相差太多。也就是说,如果月国梁和齐全有沟通的渠道,如果月国梁可以让齐全认清他的为人,他应该是受到齐全赏识的一类人才对,而不是被齐全列入黑名单的一类。
齐全对月国梁的误解在哪里,成见的症结在哪里,施得不去猜想,也很难猜想得到,但他现在认识了齐全,并且有了一个和齐全单独面对面谈话的机会,等于是说,他现在就充当了月国梁和齐全桥梁的作用,如果他不能在齐全面前呈现一个真实的月国梁,那么他不但错失良机,而且也会让他在齐全心目中的印象由好变坏,从此,齐全会对他也关上大门。
尽管施得不想走,想继续和齐全深谈下去,但既然齐全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不能死皮赖脸地坐着不走,就只好站了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有一个听来的故事——700年前一天,北威尔士王子出去打猎,留下他最喜欢的狗在家看护婴儿。王子回来后,看见被毯上全是鲜血,却不见婴儿。而他的爱狗,正舔着嘴边的血摇头摆尾地望着他。王子大怒,抽刀刺入狗腹。狗惨叫一声,倒地死去。忽然,从血迹斑斑的毯子下面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这时,王子才发现屋角躺着一条死去的恶狼……”
话说完的时候,施得已经站在了门外。
齐全再一次被施得的故事所包含的暗喻吸引了,不由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很多错误都是在冲动时做出的决定?”
第336章 清者自清
“不是。”施得摇头,“有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和听到的未必就是你想像中的真相。就如历史一样,有时历史所呈现的不是全部历史,只是别有用心的所谓的历史学家精心选取的一部分,你眼中的历史,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所谓的历史学家眼中的历史,是断章取义的历史,是以偏概全的历史,比如蔡伦其人……”
蔡伦在历史上是名人,以改进了造纸术而闻名中外,他的造纸术成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对人类文明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美国人麦克?哈特在《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中,将蔡伦排在第六位,远远排在人人熟知的哥伦布、爱因斯坦、达尔文之前。
但实际上在改进了造纸术之外的蔡伦,在政治上的作为不堪入目,在人品上,也是不值一提,身为太监的他,凭借为皇后诬陷其他嫔妃上位,皇后死后,他立即又傍上了另一个皇后。他一生在内廷为官,先后侍奉四个幼帝,投靠两个皇后,节节上升,身居列侯,位尊九卿,最终却因当年诬陷案告发而自尽身亡。
“等一下……”见施得话一说完,即将消失在门外之时,想起了蔡伦为人的齐全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之意,“施得,你是想为月国梁辩解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非得说得明明白白,只需轻轻一点,对方就可以领会到,施得本来准备迈出的脚步就又收了回来,他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齐书记对月市长有什么样的成见,但我相信,齐书记对月市长的看法,既不全面,又失之偏颇,月市长不是齐书记想像中的那种人。”
“那他是什么人?”齐全点头示意施得进来说话,虽然他脸色还是阴沉如水,不过和刚才相比,还是舒展了几分。
“月市长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不知道他在齐书记的眼中,是什么人。”施得一步迈进了齐全的办公室,心中暗道好险,差一点儿因为维护月国梁而被齐全逐出门外,由此可见,齐全对月国梁的印象得有多差,所以,他要先知道齐全对月国梁的误会在哪里,才好对症下药,消除月国梁在齐全眼中的负面形象,“月市长的书房虽然不叫四知堂,不过他的书房有一副对联,也多少表明了他的心声。”
一向对古诗词感兴趣的齐全,再一次被施得成功地吊起了胃口,问道:“什么对联?”
“上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下联,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施得一心要消除齐全对月国梁的偏见,倒不是因为他和月国梁关系不错,而是认为如月国梁一样为国为民的好官,就应该身居要位,这样,贪官赃官和庸官才没有机会上去,才是国家之幸是百姓之幸,也是为国家挑选好官的齐全齐副书记之幸。
“对联是好对联,但月国梁做到了吗?”齐全对月国梁的成见由来已久,不可能因为一个对联就改变,他轻轻“哼”了一声,“施得,你一心为月国梁开脱,是不是因为你和他有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