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可以的。要不,你如何使出那‘中阴身’来?”应无用把他的震惊看在眼里,安抚似的说:“中阴身乍看无影无形,只因魂灵相较现实之物,委实淡薄到了极处,常人难以察觉罢了,并非不存于世。
“就像云雾烟丝,不总能被人们察觉,不代表不存在,云积础润而后降雨,烟气浓了也能呛死人的,心魂意识亦复如是。但我不鼓励你像刚才那样,凭借某种压缩至极的情绪猛然出手,伤着外物的同时,自身亦受其害,这是非常危险的事,得不偿失。”
应风色顺着他的指尖抬头,赫见天空缺了一块,露出深邃如墨的诡异大洞,才看两眼便觉心神不宁,仿佛内中充满不祥之物。
上回识海内出现这种连冒牌货叔叔都无法即时修补的破绽,是在韩雪色的意识被囚于小圆镜中太久,无主的身躯即将死去时。此番规模虽颇有不及,然而推一下那只空碗的反噬效果,竟能跨越身内身外之限,将识海轰出这么个窟窿来,实不能等闲视之。
万一影响到冒牌货叔叔,乃至收藏深层记忆的所在,后果不堪设想。
“我……能不能做什么来弥补?”应风色别扭地转过身,负手哼道:“瞧着挺碍眼的,难看死了。”
应无用忍笑道:“修补识海是我的工作,你若能加强心识之锻炼,对你我是大有好处。”应风色记得他曾说过,锻炼心识的法门不外乎下棋或打架,没好气道:“你能边补这个,边陪我练把式?”那还真够看不起人的。
应无用笑道:“的确是不能,补天麻烦死了,难以分心二用。好消息是:有些事对我们虽有害,未始不能有所裨益,端看如何拿捏,不用一竿子打死。”羽扇轻挥,苗圃小院化作韩雪色躺着的东厢,床上空空如也,未见毛族青年,窗外远处的天空乌沉沉一片,周围云彩带着怪异的紫红涡流,当中依稀见得那深黝黑洞。
“躺上去。”冒牌货叔叔的声音透着股难以反抗的威严,直若两人。
应风色依言上床,袖管服色、肌肤等化作韩雪色的模样,连困于毛族身躯的别扭不自在也如临实境,若非天边缺损,还以为意识回到了身体里。
“集中注意力,感觉你的右腿,无论是疼痛、搔痒或者其他,你都要尽力想起来,像现实里那样,想像自己有这样一条腿。”应无用的声音越来越远。“你现在的‘感觉’,是我从深层记忆中模拟出来的假象;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点一点抹去假象的细节,而你要立刻把缺损的部分补全上去,依旧实实在在地感觉自己有这条大腿——这不会很容易。”
“如果我做不来呢?”应风色盯着熟悉的拨步床顶,冷冷问道。
“我们讨论过迷失的问题。”应无用听着像是在笑。“自我的丧失,对心识来说是极为可怕的,它可能会让你发疯、使你的意志崩溃,或毁坏你对外物的感知能力,在一般的情况下,我首要的工作就是模拟各种东西,补足你的知觉缺损,避免你心智崩溃,咱叔侄俩一起完蛋大吉。
“但我现下要修补识海,没法进行这么细致的工作,只能用单一知觉来弥补你想像的不足。这种知觉必须简单有力,不需要太多操作,所以选择不多——”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如雷殛贯体,令应风色无法自制地一弹一扭,直若离水活虾,迸出齿缝的嘶叫声听着就是哀号,完全没有模糊的空间。
“好痛……干!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好痛……好痛!”
“右大腿……想像……真实……对了,就是这样。很好。”应无用语带赞赏:“当然,用痛觉替代细节也有缺点啦,毕竟太痛了人也是会崩溃的,你把它当成激励就好,思考要正面一点啊。好,我要拿掉下一个细节啰,预备备——”
“好、好痛……好痛啊,干!”
应风色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意识内的痛感无法以遁入虚境来逃避,那是非常扎实的、无比清晰的痛楚,只能拼命集中注意力,想像自己真有条右腿。
他困在荒谬的情境中逐渐失去时间感,知觉却越发真实,越发细致,能感觉毛发在夜凉中根根竖立,鲜血在皮下流淌着,肉体沉重而迟滞,“活着”这件事令人痛苦不堪,又不免深受感动——识海空间的感觉消失了,他像回到韩雪色的身体里,但应风色知道并没有。身内身外的隔阂仿佛被人抽去,他直觉意识能再往外延伸,如拨动那只空碗那样,总有一天他能任意为之,不受其害,然而不是现在。
应风色运起血髓之气集中于断骨,原本仅是松松包覆着两截断骨的青龙漦与之呼应,仿佛有小部分由固体化成液体,融化了似的渗入骨槽,一点一点地黏着、干涸、加固,这样下去不仅是恢复原状,甚至还能比受伤前要更强壮坚韧。
这简直有点造物主的味道了——应风色兴奋地想。他迷上这种宰制造化般,使自己更强大完美的成就感。
韩雪色体温一度升高,应风色意识到发炎正是排异的征兆,于是放慢速度,滚烫的身体迅速复原如初,以致莫婷数度进出、换药喂食,皆未发现有异。
应风色隐约能察觉身外景况,稍稍分神,甚至能听见韩雪色和莫婷的对话,证明身躯并未易主,他纯是以心识在干涉、修补韩雪色的身体,连正主都未能觉。但眼下外物对他毫无吸引力,应风色舍不得分出心力,全神贯注于操纵青龙漦转变形态,侵连断面,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直到一阵丝滑畅美的曼妙肤触,打破了他的专注与执迷。
倏忽而来的异样快感侵入心识,应风色自云顶重重跌落,猝不及防被拉回到身体里,身魂合一的强烈不适如狂浪噬人,卷着他直往深处拖,溺毙般的巨大痛苦瞬间攫取了男儿。
他永远都无法适应。应风色不知为何如此,可能识海尚未恢复,冒牌货叔叔难以掌握双魂交替的状况,又或者韩雪色的意识因不明缘故忽被逐出,以致应风色无预警地被扔回了躯壳中。
没有莫婷帮忙,痛苦势必得持续很长一段,谁知天旋地转的恶心反胃之感迅速消褪,与前度移魂时相差仿佛:半晕半醒之间,应风色觉得自己靠上一凉滑温软兼具的异物,赤裸的胸腹在夜风里泛起成片悚栗,单衣敞开,棉裤褪到了膝下,胯间之物被丝滑的肌感包覆,在熟练的套弄下迅速昂扬,尽显骇人之粗长。
这恐怕也是不适快速退去的原因。
应风色头一个想起的便是莫执一。
恣意玩弄昏迷的青年男子的恶癖,像极了他未来的丈母娘,准确袭取目标,并未惊动女儿的俐落也是——莫婷机警精细,想在她的地盘上耍花样,绝非易事。
但套弄阳物的小手,明显不若莫家母女那般绵软,肤质虽滑,掌纹却深刻,那是惯握刀剑的手;手法粗野又狂放,该是要弄痛他的,女子却仿佛熟知他一切的癖好,从挑弄肉菇伞褶里的两条隐筋,到他最容易出精的敏感处不在肉棒根部,而是偏上三分的地方等,无不掌握精到,简直无一捋落空,每分力道全用于刀口,就连与他交欢无比契合的莫婷都做不到……青年平生所历,只一名女子透彻如斯。
因为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童贞,已做过太多太多次,同在欲海中沉沦堕落,永难餍足;应风色毫无保留地爱着她,一直以为女郎也是,直到“养颐家”血染火燎、宛若梦魇的那一夜。
——鹿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