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秘书问:“是在公馆,还是在这里?”
“在这里好了,比较方便?”
是甚么事比较方便呢?吴少霖这样在想,却不便问;不过有一点他已经体会到了,王承斌特为辞掉曹家的饭局留住他,必是有很要紧的话要谈,自己心里该有个准备。
“吴先生,你看看这封信。”
这封信的信封与内容不符,名为陈叔和托转,其实是杨宇霆的亲笔;信中首先表明“老师”对他十分惦念,常常提到“楚材晋用”之可惜,接着攻讦直系已成“天下之公敌”,如果南方有所动作,奉军一定会作有力的响应,最后才提到吴少霖,说跟他虽为初交,但深知此人“明大势、重情义、诚恳可靠”而且“精明能干”,所以“此君不仅可托以腹心,且能担当大事”,此后双方的秘密联络工作,可“委由吴君担任。”
看完这封信,吴少霖对杨宇霆油然而生知己;同时也不免惭愧,自觉并不如杨宇霆说的那么好。这两种感想加在一起,便产生了为报答知己,必须善尽努力的决心。
“孝帅,”他将信封好递还,“我静候驱策;请示联络办法。”
“言重、言重!倒是我应该仰仗大力。”王承斌问:“杨邻葛给了你密码本没有?”
“给了。”
“好!如何联络?咱们回头再研究。”王承斌话题一转:“你看他们准备的情形怎么样?”
吴少霖已想到他会问到关外的情形,从容答道:“准备工作,做得很札实;士气可用。”
“听说奉军新旧两派斗得很厉害;有这话没有?”
吴少霖想了一下答说:“就是斗,也是工作上的争强好胜;反正不论新旧,老师都能完全掌握,再说,旧派也不能不爱护少帅,所以只要一旦枪口对外,一定是团结的。”
王承斌不断点头,“吴先生,你的观察很深刻。”他又问:“照你看,是新派行,还是旧派行?”
“谈到练兵打仗,当然是新派行;不过讲谋略,以及财政调度、后勤支援,还是得靠旧派。”
“我也是这个看法。”王承斌又问:“郭茂哀此人到底如何?听说他是张汉卿的灵魂;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郭茂宸这个人,实干、苦干,确是人材;不过,气量狭了一点。”接着,他谈了郭松龄与张宗昌冲突,最后化敌为友,义结金兰的故事。
“我也听说了,不过不如你谈得那么详细。”王承斌停了一下说:“照此看来,李芳岑倒也是个厉害角色?”
李芳岑便是李景林,“此人我没有见过。”吴少霖老实答说:“为人如何?不甚清楚。”
王承斌复又谈起奉军中的许多新旧人物;吴少霖或知或不知,一一据实而答,一直谈到天黑,周秘书来请入席。
饭开在王承斌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一张长桌子,用了三分之一,面对面摆了两副餐具;王承斌交代周秘书入席相陪,于是又添了一副杯筷,王承试打横坐了主位。
菜不怎么好,酒却很讲究;有个很大的玻璃橱,陈列着标笺五色缤纷,瓶子奇形怪状的洋酒。
“吴先生酒量怎么样?”王承斌指着酒橱说:“请你自己挑,别客气。”
吴少霖酒量不坏,也很喜欢洋酒;但对洋酒的知识有限,平时喝的只是与“五月黄梅天”作成“无情对”的“三星白兰地”,而且只知道“斧头牌”,此时望着酒橱,目迷五色,不知如何开口。
幸而浙江绍兴籍的周秘书,对洋酒也很内行;、看他为难的神情,便即问说:“吴先生喝浅酒,还是烈一点的?”
“烈一点好了。”
“那么是威士忌呢,还是白兰地?”周秘书接着又说:“我看喝白兰地吧!”
“好,好!”
于是周秘书打开橱门,略一张望,取出来一瓶酒,晶莹厚重的水晶瓶,瓶颈上还吊着一块铜牌,光看华丽的外表,便知是名贵的佳酿。
“这瓶酒以储藏三十五年为号召,很不坏。”
周秘书打开瓶塞,先例出少许,请吴少霖品尝时;王承斌便问:“怎么样?”
“好!”吴少霖答得很坦率,“说实话,我不但是头一口喝这么好的白兰地;而且也是头一次发现洋酒居然是这么醇。”
“我这里洋酒很多。”王承斌转脸对周秘书说:“你回头多挑几瓶好酒,给吴先生送去。”
“是!”周秘书间说:“吴先生住那家旅馆?”
“一下车先到协盛德军装局看朋友,还没有找旅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