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谋臣言決道:“言先生来了,这边坐。”他对这个智慧超群的谋臣还是很礼遇的。
谋臣言決微微含笑,走上前来落座。自有美姬上前伺候茶水和点心。但言決的心思哪在这些茶水、点心和美姬上,只一心想遣散了她们,好与六皇子说说肺腑的话。
可六皇子偏不,在莺莺燕燕的伺候下,接连喝了好几盅酒,还时不时叹口气,惹得谋臣言決有心想分析一番眼前的时局,可又怕被不相关的人听了去。眼下六皇子和太子斗得轰轰烈烈,谁知道眼前的姬妾有没有太子安插进来的人呢。
憋得他难受,最后也只能用一般宽慰的言语来劝解着六皇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墙头草,早点知晓也未必是坏事。”
哪知六皇子又喝了一盅,语气泛酸道:“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就这样没了,心里着实不好受。以他的能耐,迟早是兵部尚书的命,这岂不是将兵部拱手让给太子了么?”
正说着,许是捶腿的姬妾下手重了些,六皇子瞪了她一眼,就呵斥她滚下去了。甚少见到自家主子暴戾的一面,那个姬妾吓得有些屁滚尿流的,赶忙唤着“奴婢该死”就倒退着走了。
还余下拿捏肩膀的那个姬妾,是这几个月来颇为得宠,最近时不时会夜里留下侍寝的美人,名唤蝶儿的。
果然是很得宠,六皇子竟对她丝毫也不避嫌,当她面边喝酒边对言決道:“太子手里一向没有兵权,如今有了兵部侍郎在手,以后可就不好说了。若他哪一天当上了兵部尚书,就更是如虎添翼,还有咱们什么事么……”
谋臣言決可想说此言差矣了,奈何还有个美人在侧,不方便提出建设性的言语,故而隐了话语,只一味说些没多大用的宽慰的话,陪着六皇子喝闷酒,吃点心。
眼看着六皇子一杯一杯下肚,醉态都明显了,谋臣言決对那个美人道:“你们爷醉了,快下去多找几个小厮来。”如此,才算遣走了外人。
哪知,那个美姬刚走,原本还醉意上脸的六皇子,陡然清醒起来,侧身对侍立在不远处的心腹小茂子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就点点头去了。
看得谋臣言決心下一阵狐疑。
却听得六皇子弯了唇笑道:“这美姬是太子安插在本殿下身边的人,不好好疼惜利用,岂不是愧对太子对兄弟的关爱之情。”
谋臣言決猛然领悟,难怪刚刚六皇子故意装作颓丧醉酒的模样,原来是希望通过这个美姬传递给太子一个假消息:六皇子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日日醉酒,藏身于美色间。
对于一个已然失去兵部,还得重新培植新势力的六皇子来说,此番暂时颓丧的样子,还是会让太子~党相信的。定然能促使太子~党趁机大肆活动一番。
谋臣言決道:“既然太子一行人想将兵部侍郎扶持上位,成为兵部尚书,咱们就推波助澜一下吧。”
只见六皇子眯着眼,保持着一贯的笑容,颇有默契地道:“敢情甚好,父皇最怕太子~党有兵权,咱们就成全一下他们父子间的博弈好了。”
自己先退下火线,让皇帝自己干去,岂不是省心又省力。父皇对皇后和太子~党的不满,六皇子早就看在了眼底,而且还知道,那股子不满早已积累了满腔,只待彻底爆发了。
一阵嘀嘀咕咕,就将如何配合太子拉下现在的兵部尚书,扶持太子的岳父大人(兵部侍郎)登上兵部一把手的策略给定好了。
话说,等六皇子一切都商定好了,又开始上演醉醺醺地趴在石桌上,嘴里还胡闹喊着的戏码时,那个名唤蝶儿的美姬才带着几个小厮姗姗来迟。你道她为何如此慢腾腾才来,原来那个叫小茂子的心腹中途给使了棒子,她要去哪儿,他就提前让哪儿的小厮躲开了去,害得她一直找不着个人儿。走了半天路,累都累死了。
这边先撂下不提,且说古心妍家中来了贵客。
你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夫人的娘家父母来了,小悦儿的外祖父家,云贵总督徐芝山携带一家老小进京述职来了。
原本进京述职,只需徐总督一人前来即可,可徐老夫人想念女儿的紧,说什么也要跟着来,家里的那些儿子和未出嫁的闺女们,也都想进京瞧瞧帝都的繁华和热闹,于是乎,好几车人马齐齐进了京。一应都在古宅宿下了。
等古心妍骑马奔回去时,贵客早已坐了一屋子。主座上,客座上,满满都是人,堂屋中还站了一溜烟的奴婢。
“妍儿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古心妍见其中有两个年龄稍微大些的老者,心下便知是徐总督和徐老夫人了,忙迎上二老打量自己的目光,非常端庄地行下了礼。
原配嫡女如此亲切地称呼他们,是给了继母极大的面子。也算是感激这阵子以来继母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爹爹,娘亲,这便是女儿信里常常提起的妍儿了。”夫人看着这样懂事的妍儿,脸上也是颇有面子,双眸含笑,对双老介绍道。
那些年,夫人作为三姨娘,日子过得不好,偶尔回娘家,也总是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今日,在古宅有身份有地位,还得原配嫡女这般敬重,可不是扬眉吐气了么,在娘家人面前也算抬起了头。
那徐总督和徐老夫人,都是世家出身,修养本就极好的,听古心妍这般一喊,就更是双眼带笑地快让古心妍免礼了:“是个懂事的孩子啊,难怪你母亲老夸你,回回信里都要提上一嘴才肯罢休的。”
听徐老夫人这般说,古心妍心底暖暖的。一旁的小悦儿就更是给力了,扯着古心妍手臂就娇着嗓子道:“那当然啦,是我小悦儿的姐姐嘛。”
一个嘛字还拖得老长老长的,逗坏了徐老夫人,一把就将自己嫡嫡亲的外孙女搂进了怀里:“小悦儿这张嘴哟,真真是讨人喜欢。”说着,又命身边的大丫鬟捧上了一些云贵那边带来的珍奇首饰,给妍儿和小悦儿亲手插上了发髻里。
妍儿注意到还剩一支略小些的簪子,怕是给四妹古心灵留的,心下很是佩服这徐老夫人,为人处事很是周到,连夫人的庶女都考虑到了。只是,怎么不见自己祖母沈老太君出来迎客?自己都从军营奔回来了,沈老太君还没从房里挪步出来么。
悄悄问了下身旁的碧春,方知沈老太君借故身体不适,愣是面都不露一次,这明摆着就是想给夫人难堪呢。
可这何止是单单给夫人没脸呢,更多的是让远来的贵客看古宅的笑话罢了,说古宅果然是寒门出身,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见自己祖母如此失礼,古心妍心中真是尴尬万分,只能自己这个原配嫡女多表现些热情,不让夫人那么难堪罢了。当下便帮着夫人,热情地招待起了远来的客人。
可哪知,到了傍晚时分,原该沈老太君出来陪客人上桌吃饭时,她老人家不仅没来,还专门派了个丫鬟来,说是身子特别不舒服,让夫人过去侍疾。
那丫鬟估计也是被沈老太君特地交代过的,不许暗地里悄悄说,必须要大声说出来,让在场所有人员都听清楚,是以,这丫鬟是站在饭桌前,施了个礼大声道出来的。
这媳妇给婆婆侍疾,本是份内的事,可眼下这氛围不对。就算真的病了,稍微明点事理的人,也会暗暗瞒下,哪有专挑众人要聚餐的时候,来让正在招呼客人的当家主母过去伺候她一个人的?若不是太不懂事,便是故意找茬。
当下夫人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脸色都暗淡下来了。古心妍忙答道:“母亲在这儿先招呼着,女儿过去瞧瞧。”说罢,便向徐总督和徐老夫人行了个告退礼,想自行去探望一下有阵子没见过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