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上朝风雨无阻,就连生病也不曾辍朝的誉王,一连辍朝在家三日,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他醒来时,铁一和管家跪在他床前请罪。
李誉挥了挥手,并未罚他们,还让铁一厚葬了铁四,又让管家去通知白府,婚礼延期。
之后便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他仿若一下老了许多一般。
撑着身子,颤巍巍起身,走到一旁博古架旁,从暗格中抽出一幅画来。
那是柳言溪今年五月生辰那日,他为她做得画,本说装裱好之后给她送去,后来便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
他将画抱进怀中,重新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画像,呓语一般:
溪溪,你可是怨极了我,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彻底从我的世界离开。
溪溪,那日大婚我去接你,我是真心的。看着穿着喜服的你,我心中是这十九年从未有过的欢愉。我说接你回家,也不是假话。这一切都是真心的。可大理寺的定罪书与圣旨来得太过突然。若是不这般,恐怕连你也保不住。
溪溪,我不爱白敏敏,我甚至都没仔细看过她长什么样。这世间,我心中真正的妻子只有柳言溪一人。
可是溪溪,我不得不娶她。
母妃母妃被你父亲害死父皇如今又昏庸无道,偏宠老二。老二那人你也知道,阴狠狡诈,德不配位。如今李朝看似平静,实则不过是风雨欲来算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惯来不喜京中这些尔虞我诈。
听闻小八带你去了凉州。也好也好在我身边,你总是不够快乐,终是我对不住你。
溪溪,只要你能快乐,只要你能快乐,小八带你离开也好,也好
李誉絮絮叨叨着,他不断安慰自己,柳言溪跟着李穆去了凉州是最好的结局。
他没有亲眼看见她的死亡,那么在他心里,她便永远活着,只不过她不要他了,她要回到凉州去追寻她的自由了。
她定是恼极了自己。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收起了他的所有棱角,可最后,他却要娶别人。
所以她一气之下不要他了,她回凉州了,凉州有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她定心中欢喜。
可是溪溪凉州没有桂花啊凉州的烧刀子容易醉人,却没有让你小酌的桂花酿啊凉州的风沙大,迷了你的眼怎么办呢?
溪溪,凉州有你的自由,但上京城就没了你的牵挂么?
溪溪,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办?
李誉这几日的身子极弱,总是时睡时醒。
醒着的时候便抱着画像说话,说着说着便会睡着,睡醒之后继续说话。
管家在外急的不行,却再不敢自作主张。
直到有一日,李誉的房门突然开了,李誉吩咐人进去,伺候他沐浴焚香,又寻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穿戴齐整。
管家眼皮猛跳不止,誉王为人清淡持重,一贯喜穿黑白,如今这一身大红色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有种要去与柳小姐配冥婚的感觉。
管家被自己的这想法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去,放轻了呼吸,等着李誉下来的吩咐。
李誉近几日来难得笑了笑,他抱着一个白色瓷罐走下石阶,递给管家一封折子,吩咐道:
德叔,将折子递到宫中,替我告十天假。
德叔猛地抬头,再不顾礼仪,看向李誉,欲言又止。
放心,十天后,我便好好上朝,好好做回李朝的誉王。你递了折子再向白家跑一趟,多带些赔礼,就说那日之事盖因本王,三月后本王自会用最盛大的婚礼重新迎娶白家小姐。
德叔听李誉这般说,才放下心来,接了折子,也不敢多问一句,转身便离开了。
德叔离开后,李誉命人在寢房中摆了膳。
一贯不惜奢靡的誉王,这次居然一口气点了二十八道菜,且多数都是甜口的。
下人将午膳摆好后,李誉挥退众人,将抱着的瓷罐小心翼翼放到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