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邵澎听出她戛然而止的尾音是突兀而愕然的,“宝意?发生什么事了??”
夜晚九点,他还在办公室,电脑里堆叠了?部分丞待处理的事务,但他目光仍果断扫向Florence,示意她去备车。
那边,虞宝意缓缓垂下胳膊,暗暗用力,给扬声器的音量快速按到零。
她没听清霍邵澎那句话,可寂静到连脚步也有?回响的空间中,有?道男声明显从清晰到消失。
沈景程站在她家门口,离她几米远外?。
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双向
用粤语形容,沈景程残左唔少(憔悴不少)。
疏于打理的灰青色胡茬生?满唇周,整张脸的肌肉走向都是朝下?的,以至于鼻翼两侧像多?了两条法令纹。
一双眼更是无神,加上乱糟糟的头发,尽管穿着尚算体面,仍然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虞宝意很久没?见他了,自从分手以后。
她不知道那边霍邵澎挂了没?有,只能长摁关机键,心里有点底后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沈景程没?走过来,可依然挡在?她家门前,没?有分毫移动?的倾向,“小意,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和你没?有关系。”
“新男朋友?”
“不是。”她回?答语气放得?平淡,尽量不惹怒一个莫名其妙大半夜找到她家门口的男人,“沈景程,如果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不如明天吧,我?请你吃饭。”
沈景程讥嘲地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快连饭都吃不上了?”
虞宝意被他讲得?一阵无语,她怎么可能知道?
也没?问过霍邵澎怎么处理他以次充好抽油水那件事的,都是成年人了,做了什么,就?要承担对应的代价。
沈景程也不意外,唇角无力地勾着,“小意,霍家那边要上诉我?,除非我?按照合同赔偿他们的损失……我?跟所有朋友都借了钱,把公司转给?别人,还把我?妈辛苦三十多?年才攒钱买下?的公屋卖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把这段日?子生?活和事业翻天覆地的变化,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
正因如此,虞宝意才感?到头皮发麻。
她何尝不知道,沈景程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一夕之间失去,以他的心理状态,难说是否承受得?来。
“我?都是为了还你那两百万啊。”说到这,沈景程才迈出见到她后的第一步,“我?以为我?把那笔钱还了,伯母就?不会再看不起我?,我?也没?想抽得?太?过分,是赵总的朋友告诉我?,干这行,没?有不想从甲方那搞点好处的……”
他走着走着,目光直直坠到自己脚尖,语言系统陷入混乱,几个字几个字不知嘟哝着什么:“那么多?钱,没?什么的,明明说好不会被发现的啊,怎么会,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虞宝意退回?电梯口,趁他不注意,背手到身后摁了个上行键,可电梯刚开始下?去。
而且,她已经退无可退。
沈景程停在?她面前,一片浓重的阴影如潮水没?过她的面容。
以前未曾发觉的男女之间的生?理差距,也在?此刻因惊恐而无限放大。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肯帮我??”他抓住虞宝意肩膀,问到锥心之处,无助地摇晃着她薄瘦的身体,“我?们在?一起整整两年,你居然忍心这样不闻不问?我?都是为了你啊!小意,那个男的是谁,你们是不是一早就?认识了——”
“你疯了吧。”虞宝意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刻意提高音量,“沈景程,你清醒点,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是一层一户,可她不得?不报希望,想让楼层上下?的人听见这儿的争执。
沈景程音量比她放得?更高更响,俨然有点失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所有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因为我?去看常诗韵——是,我?答应过你不再见她,可她要自杀!人命关天,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
“理解理解,如果每回?发生?触碰我?底线的事情都要我?理解你的话,”虞宝意捕捉到电梯上行渐近的声响,心想有了监控,他应该不敢再做什么,“那谁来理解一下?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需要理解吗!”
“你出身那么好,没?吃过苦,为什么还要求那么多?!”
话音刚落,虞宝意趁他关注梯门打开的动?静,猛一用力脱开他的桎梏,躲进里头,摁完一楼就?狂摁关门键。
可她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当着沈景程的面逃脱。
他果断跟进电梯,无惧斜上方亮着红色光点的镜头,捉紧她的手,“你说啊!你根本不懂我?和诗韵是怎么长大的,挤在?坐床上都没?法直起腰的棺材房里你试过吗!一锅白粥从早晨吃到晚上,半夜饿得?满头是汗的感?受你懂吗!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我?在?那种地方出身,到今天,宝意,你不可能不知道有多?难,你帮帮我?好吗?我?还欠着霍氏几百万,我?妈又病倒了,她发高烧,硬是在?出租屋里熬了三夜,到现在?还在?反反复复的烧……”
沈景程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机票飞来南城,坐地铁到离虞宝意租住地方最近的那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