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霜靠在林憬的耳边说。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热到发烫的气息涌进林憬的耳廓。
“我好臭诶。”
身上还留有沙鲸得味道。
“闭嘴。”
周凛霜靠在林憬的耳边,“……我们把记忆重写一遍吧。”
林憬愣住了,他明白他们带着那段记忆恐怕都无法入眠,会在噩梦和患得患失里徘徊。
现实无法重来,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
“好啊。我们一起掉进了沙鲸的肚子里,当它的嘴合上,整个世界黑暗得找不到一丝光……而且还很臭。”
林憬说。
周凛霜接着说:“我们打开了生物扫描系统,但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然后我们打开了照明。脚下粘稠的河里,到处飘着蛇尾虫的尸体,它们已经被腐蚀成凝冻般的胶质。我们得马上出去——因为你的工程外骨骼已经开始警报,所以我把你架在了肩膀上,你打开了粒子刃切割头顶上的胃囊,狠狠给它戳了个大口子,沙鲸疼到打颤,它的胃袋忽然紧缩,本来只到我腰部的胃液忽然四面八方涌来,淹没我的头顶,我摇晃着站不稳,而你慌了。我叫你不要停下来,继续戳。”
听着周凛霜的声音,那些让他恐慌的记忆好像都有了支点,他变得平静,变得能去回顾濒死的瞬间,变得坦然接受一切。
林憬的思维一点一点下沉,沉入周凛霜编织的另一个现实里。
“你的粒子刃维持不了能量,我把粒子矛给了你。你继续用力向上戳。但是沙鲸那么庞大,不是我们用人力能够刺穿的。胃液的浓度越来越高,连我的战斗型外骨骼也失去了功能。我们一起掉进了胃液里。”
周凛霜用他娓娓道来的语气去描述一个与死亡极限接近的场面,林憬的心绪变得冷静下来。
“胃液涌进我们的面罩,我们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脸上和身上都被腐蚀得很疼,眼泪就算流出来也无济于事。但是因为胃液涌高,所以我飘了起来,抬手抓进了被你凿出来的那个洞里。我们虽然没有信息素,但是有肾上腺素。”
周凛霜的话音落下,林憬没忍住,笑出声来。
亏他还记得肾上腺素。
“所以这一次换我肾上腺素爆发,抓住你。”
周凛霜的声音轻轻的,就落在林憬后脑的发旋上。
——这一次换我抓住你,哪怕只是脑内的想象,林憬的眼睛忽然热了。
原来,自己也渴望被抓住。
“感觉到你随时会被胃液冲走,我知道自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脱力之后,和你一起被淹没被消化,成为蛇尾虫一样难看的虫粑粑。要么——从这破损的地方,吸走它的能量。”
林憬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林憬,打开内源,其实就像一颗星球的爆炸,因为我还拉着你的手,所以不甘心就此毁灭,哪怕我们都成为了粒子,我也贪婪地想要永生。源质能量无限延伸,刺入沙鲸的腺体,我们开始了关于生存的较量。沙鲸想要活着,而我想要带着你一起跨过死亡,两个人的求生欲就像万有引力,沙鲸在我们的面前脆弱得就像经过霸道恒星的小行星,我们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拖拽出它的源质能量。它挣扎,它抵抗,它分崩离析,它的内源终于熄灭。这是它的结局。”
林憬睁大了眼睛,在那一刻他无比兴奋,心血澎湃,仿佛自己与周凛霜共感。
如果周凛霜创造了以弱胜强的奇迹,林憬无比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这个奇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它的胃停止了蠕动,我们从它脆弱的豁口不断向上爬。终于,一只手伸了出去,我感受到了烈日灼烧的温度。我用力扒开豁口爬了出去,然后把你拽出来。日光很刺眼,一下子就蒸干了身上的胃液,全身都在疼痛。我们坐在沙鲸的肚子上,用力呼吸新鲜空气。”
林憬想象着那个画面,闭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我会狂吐,一直吐,吐到胃酸都出来。”
“怎么办?我们的外骨骼都毁掉了。”
周凛霜问。
“还能怎么办?从沙鲸的肚子上下来啊,不然要跟它一起被晒成大鱼片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该歇歇吗?”
林憬用胳膊肘撞了撞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