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湄将视线移向了我,她笑出了声,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易晋,忽然脱了身上的外套,解开手腕上的袖扣,将袖口一圈一圈卷了起来后,他走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我,在众人的视线下,便带着我朝手术的方向走。
那一刻我没有再挣扎,只是脚步虚浮的跟在了他身后,我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出乎意料,到难以接受,甚至连半点准备都没有留给我,这件事情就这样突兀的直逼到我面前。
他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是心理沉重,还是轻松,整个脑袋都是一片空白。
一直被她带到手术室后,我一眼就看到了手术台上躺着的小奇。
就在那一瞬间,当我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被各种仪器插着的时候,我身体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小小的手术内,本有条不紊的护士忽然发出小声的惊叫,有人说了句:“快去扶起孩子的妈妈。”
这句话刚落音,便有双手先于护士,一把将我从地下给带了起来,他往我脸上带上一只口罩后,便冷静的带着我朝输血的地方走,我根本不敢手术台上的小奇,我只觉得,这一刻承受在他小小身体上的痛苦,正在加倍朝我袭来,就连针管插入我手臂那一刻,我都没有任何感觉。
我躺在椅子上头昏眼花,最后护士体会到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有多难以承受,他们当即便在我眼睛上盖上了一个眼罩,后面一切我也根本不清楚了,只感觉周边的仪器不断在我耳边发出滴滴的响声,而手上血管内的血正源源不断输送了出去。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等我再次醒来后,又是被噩梦给惊醒,我大喊了一声:“小奇!”便立马从床上惊坐而起,可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只有监护仪滴滴的叫声,我刚想下床去外面找护士问小奇的情况,可我一只脚才落在冰冷的地上,便看到窗口的位置有个忽明忽暗的火星在闪烁。
我放下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很快,屋内的灯光就在那一瞬间被人打开了,易晋从窗口的位置转身来看向我,他的眼神里是尖锐,是十二月天的凉意。
我往后退了退,他直接用指尖掐灭了手上那支烟的火星,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朝我走了过来,我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我想象过千万次,连做梦都梦见过无数次,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在孩子的事情上狭路相逢。
可我应该怎么解释,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他之所能够给孩子,完全是因为我们是亲人,所以小奇能够接纳住他给的血?
可能吗?显然不可能,谁会相信这么假的谎话,可是被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了,那又该怎么办,小奇是他儿子,他会放走我们吗?
不会,这个答案想都不用想。
我脑海内正无比混乱的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晋已经坐在了我面前,一向有洁癖又爱干净的他,此时衬衫上却皱巴巴成了一团,上面还隐隐有着血迹,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看向我,坐姿端正,一副谈判的模样。
他也没有等我开口,而是等着我自己主动来承认,我喉咙那一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好半晌我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小奇”
易晋声音没有多少感情说了句:“小奇没有大碍。”
其实我已经料到小奇不会有什么事,而是没话找话的确认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揭开身上的被子后,便慌张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易晋也没有阻止我,直到我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在我身后说:“先在里面想好说辞,别怪我没给你时间准备。”
听到他这句话,我脚步一顿,我直接推开门进了洗手间,然后关上了门。
浴室内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后,我冲到洗手台上,便用冰凉的冷水,不断泼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可这点冷静还不过,我将水槽内的水放满后,把整张脸沉了进去,耳边的一切突然离自己遥远又模糊,我在水里沉得几乎要把自己溺毙时,我从水里抬起了脸,人便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我捂着全是水的脸,在地下拼尽全力呼吸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了出来,是的,大哭了出来,那哭声足够让病房内的易晋听见,可此时我却不想在掩饰什么,只是坐在地下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易晋也没有来催促我,他一直在等我哭够了,来和他坦白这一切。
我在浴室内一直哭到自己喉咙沙哑,才将门给拉开,红肿着眼睛走了出去,易晋果然还背对着我坐在那里。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走到他身后后,我说:“我好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