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笑言了两句,方正色道:“我说过了,这次是实战演习,胜利是毋庸置疑的。但我要看到不仅是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全国临战时的组织力。这么多军队,后勤如何确保,人员如何安排,粮草的运输,营盘的防御,临时征发的预备役能否维持战力。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出动几千人,上万人就能练出来的。
‘兵者,国之大事。’这是孙子兵法开宗明义第一条。一旦开战,全国都要动员起来,尤其是接连几年的大战,更是要把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挤出来。现在不做好准备,练习个一两次,等到日后定会手忙脚乱,要吃大亏!”
注1:这其实是后世的追号,并非尊号,但为了行文方便,暂且用一用。
第二章 平安(下)
宋宣和四年十月十四,己亥。西元1122年11月14
又是一天清晨。
亮的起床号把张大牛从睡梦中惊醒,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毡,一个翻身便从稻草铺就的床铺上爬了起来。几乎与他同时,与他同属一对的帐中其他九名士兵也都挺身跳起。
身处前线,所有人都是和衣而卧,省下了穿衣的时间,用最快的套上盔甲,跨上刀,拿起长枪和弩弓,便从帐中鱼贯而出。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三十息,如果不能在都头数完手指之前排好队列,接下来的一天,全队十人都别想过得舒坦。
伴随着衣甲碰撞产生的奏鸣,急促的脚步声在营地中响起,一条条人流从数以百计的帐幕里奔出,汇入一座座整齐的阵列之中。这是野战三营第一副营的营盘。
这支刚刚组建的新营头,拥有四个步兵指挥,一个辎重工兵指挥,和拥有炮队和骑队的营部指挥。
除了炮队和骑队之外,所有的六个指挥都是由刚刚征起的两千余名预备役士兵,配合着从正营中调出军官士官所组成。而张大牛,就是其中的一名普通士兵。
今天张大牛所属的这一都的集合速度比前几日要快上许多,而都头的脸色也比前两日好上不少。指挥使就站在前面,他每天都在比较着手下的五个都集合的速度。张大牛的这一都前几日都是排了倒数第一,因此全都的官兵颇吃了点苦头。
百人组成方阵如同用矩尺量出,每一个士兵都挺胸收腹,持枪而立。张大牛站在队尾,双眼平视向前,用眼角余光标定身旁的队友。他是这一队的队副,而站在队头的队正,则是从主营中调来——不仅是张大牛这一队,副营中的所有队正以上的军官原本都来自正营。
虽然东海自开国以来,所有的资源、财富都是向军队倾斜,但常备军至今仍只有不到十万。去除三万海军,两万五千镇戍军,剩下的野战兵就只有十个营总共三万七千人——分别是四个野战营,宣翼、虎翼各两个营,以及两个全火器化的近卫营——这么点兵力,莫说与宋辽金夏相比,就算是比起高丽、日本也逊色不少。
不过,一旦东海王下达动员令,转眼他便能拥有一支多达三十万人的大军。东海国中,有近四十万十六到四十五岁的壮丁,按照两丁抽一的极限动员比例,选出二十万人充入军中并非难事。而且这些签的壮丁绝不是充数的农兵,若论起他们所受过的军事训练,就算是大宋的禁军,也只有聊聊几支能比得上。当他们在职业化的军官军士的指挥下,挥出来的战斗力,绝对能算得上是天下有数的精兵。
现在东海军中。除近卫营之外地八支常备营现在都已达到满编。皆为四千人地大营。只要调出超编地军官军士。充实进预备役士兵。组建起两个副营之后。以一正带两副。便是八支各达万人、能执行战略作战任务地方面军——至于直属东海王家地近卫营。由于其中官兵都是从各支部队挑选有功将士充任。类似于轮训地教导队。并不会补充预备役士兵。
此次东海伐倭。赵瑜下达地是二级动员令。征地预备役是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人数仅有五万。所以给出战地七个正营所组建两支地副营都没有满编。不过单单这些副营。就已经在十天内把平安京周围地军事力量全数肃清。
听过指挥使每日惯例地训示。各都阵列便解散去洗漱和用餐。张大牛回到帐中。没有如往日那样卸下了盔甲武器。而是直接拿起铁皮饭盒和洗漱用具。依然是排着队出去解决个人内务——今天。他所属指挥地任务是出外巡视。甲冑和兵器都得随身。
在平安京外已经驻扎了半月。张大牛所在地指挥。每日都是惯例集合操演。然后按着轮值班表出外巡查。期间只有一次奉命攻打一间供奉着倭人神灵地寺庙。斩杀了不少巫婆神汉。
第一次杀人。张大牛并没有传说中地呕吐反胃地感觉。早前在台湾军训时。他多次见识过处决犯法奴工地场面。更有几次为了训练急救技术。被安排去参观了医学中解剖尸体。对于一点血腥。只是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
不过当听说隔壁地几个指挥。还有去攻打佛家寺院。解决了不少僧侣尼姑地时候。他却着实念了许多次阿弥陀佛。虽然他并非虔信佛家。也并不在乎冒犯倭族地神灵。但杀戮佛门子弟。却是让他忍不住心惊肉跳。排在队中。依次拿过作为早餐地两块炊饼。张大牛只祈祷着今天地任务不是要杀和尚。
抬眼越过营盘,数里之外便是平安京的正南门罗城门。高耸的城头上是一座飞檐斗拱的敌楼,形制精美,但城门两侧却没连着城墙,只有一圈篱笆,外面抹了泥,大约有一人高。在平安京外围,除了十几座建得像模像样的城门,这圈篱笆墙就是日本都城仅有的一点防卫【注1】。
据说现在平安京中并没有多少军队,张大牛曾不经意听到营中的几个指挥使聚在一起吹嘘,都说只要大王下令,凭手上的五百人就能轻而易举攻进城中。敌情如此虚弱,张大牛想不通为何大王要把八万大军留在城外,而且是连续驻
个月之久,这根本就不符合他以前在军训时被教导过|的说法嘛!
‘到底还要等多久!?’张大牛在低头啃着炊饼时,仍在想着。
“到底还要等多久?”主帐中,朱聪皱眉问道。
“快了!”一个少年恭声回道,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身上军牌上已经有了一颗银色的弯月,却是刚刚被调回中枢的丁涛,“倭王的勤王令出有半个月之久。近畿各地已把军队召集完成,约有三万五千人,现在就在一百二十里外。关东一带也在开始征召士兵,大概半个月后就会沿东海道来攻。另外,从这里往西,被称为中国的地方,也有消息说当地倭人正在编组队伍。不过那里人口不多,地力贫瘠,应该召集不到多少兵力。但在日本东北,称为奥羽的地方,由于是对抗虾夷人的前线,驻扎有近万人。除此之外,九州岛的太宰府那里也能召集起两三万士兵,不过,有第二舰队和派驻在对马岛总兵站的驻军,他们恐怕不敢渡海上本岛。”
“难道参谋部的战略是准备等倭人勤王军赶来平安京,好以逸待劳,乘势将其一举荡清?”朱聪又问道,这几天,他都在帐中忙着写在辽东半年多的述职报告,对于今次作战的计划却是懵然不知。
“不!”丁涛摇头,“我们的目的仅仅在等倭人把军队召集起来,方便我军把他们全歼罢了。虽然倭人军队的主力绝大多数是征起来的农民,多是用的竹枪,身上的盔甲也是用竹片打造。但也有少部分是平氏和源氏的武士,其人多有武勇,是日本的中坚力量,要想征服倭国,就先得把他们连根拔起。”
“平氏?源氏?”“这两家都是下放臣籍的宗室。源氏是皇子下放后给予的赐姓,而平氏则是皇孙或血缘更远一点的宗室所得到的赐姓。”
“把宗室下放臣籍?这是什么意思?”朱聪捉摸不透,大宋可从没有这种做法。
“好了!好了!”赵瑜在一边不耐烦道,“没有必要知道那么清楚,管他是皇族还是贵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