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倬还未开口,他的伴当跳了出来,挡在蔡倬身前:“你这汉子鬼鬼祟祟的,怎么偷听我家主人说话?!”
“不得无礼!”蔡倬连忙喝住,把伴当赶到一边,转脸对那汉子陪笑道:“在下这伴当向来冒失,非有恶意。方才的言语冒犯,还请官人见谅。”
汉子笑道:“贵仆护主心切,乃是一片忠心,我哪会怪他!”
我?蔡倬的眉头微微一动。汉人重礼,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自称为我,乃是十分失礼的举动。不过蔡倬是商人性格,脸上的不快瞬间便被堆起的笑容遮掩,“多谢官人宽宏大量!”他说着,把伴当叫来赔礼,眼角余光却在不住打量着那汉子。
只见其人长得浓眉细眼,相貌并不出众,黝黑的圆脸的上唇处,留了个菱角八字胡,两端尖翘;颌下的胡须三五寸长,打理得很精细,看上去颇有几分贵气。但他身上的穿着却是一身东海的制式军服。不论针脚、布料,都与蔡卓见过的其他东海士兵毫无区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这汉子个头虽矮,看着人时,却是一副居高临下地眼神。显是久居上位。再一瞥周围,几丈开外,十几个腰挎刀剑的壮汉突然出现在附近,隐隐的把三人围在中间。蔡倬心下一惊,能有这么些护卫。至少会是个将军,说不定……
说是打量,其实也只是眨了几眼的功夫。蔡倬心念万转,神情却越发平静。还在汴梁时,穿着青衣小帽的道君皇帝在三伯地府邸中也见过多次。这天底下难道还会有比皇帝更大的吗?他心中毫无惧意,反倒一心想把握住这个天赐的良机。
伴当赔过礼。很不高兴地退到一边。蔡倬对着那汉子拱手一礼:“敢问官人。可是在东海军中效力。”
“正是。”汉子点点头:“不知有何指教“不敢。在下只是想向贵军一谢救命之恩。若不是临战前被贵军撤到外岛。留在这镇中。怕是会跟这些屋舍一个下场。”
“谢?”汉子哈哈笑道:“今次一战。东海与女真地仇可就结大了。至少半年内。不可能再有女真人来做生意。来长生岛地商人们折了本钱。不骂我就好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等并非不知好歹。又怎会把女真人造得孽归到贵军身上?毕竟东海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仁者爱人。除了汉昭烈。又有哪家会在临敌时把满城地百姓撤走地。就算是大宋。也肯定要征发百姓上城!”蔡倬听着那汉子地说话。对他地身份也越发得肯定。便净拈着好听地奉承话来说。
汉子听得开怀大笑。连声道:“兄台谬赞了。”
蔡倬摇头:“并非是谬赞。为了避免商客地损失。在战前和买货物。而战后又允许赎回。除了东海。可没哪家会这么照顾商人呢!”
“衣食父母,当然得照顾好!”汉子笑了,上下仔细打量了蔡倬几眼:“敢问兄台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终于如愿以偿地被问及姓名,蔡倬隐去心中的狂喜,拱手道:“不敢有辱请听。在下姓蔡,单名一个倬字,乃是福建仙游人氏“仙游蔡氏?”汉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蔡元长与兄台……”
“乃是在下族叔!”
“原来如此!”汉子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却又在蔡倬失望的眼神中突然回头:“今次我东海与金人一战,夺得良马无数。将会抽出其中三千匹,向岛上地商客发卖。这些皆是上等的战马,价格按等级在三十到八十贯之间。蔡兄若有兴趣,可以去陈家商号问一问。”
蔡倬愣楞的看着那汉子领着一群护卫走远,伴当凑了过来,狠狠道:“那厮也太放肆了,竟然直呼太师的字。”长辈呼名,平辈称字。现在天下间,除了道君皇帝,没人能直呼蔡京的名讳,而能称呼蔡元长的,也没几人有资格。
“他有资格这么叫!”清醒过来的蔡倬平静的说道。虽然依着宋太宗定下地规矩,宰相位在亲王之上。但那个汉子不仅是东海郡王,还有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开府仪同三司这两个头衔,虽然只是空头虚衔,但真要计较起来,却并不在蔡京之下。他当然能直呼蔡京地字。
“他是谁啊?”
“当然是东海王!”
“大王!”半个时辰后,陆贾在长生寨议事厅中大叫着:“这马卖得也太多了罢,整整三千匹,能装备起一个骑兵营啊!”
赵瑜低头喝了一口茶,抬头道:“卖给商人们的都是十二岁以上地战马,本就用不了几年。早一点卖出去,还能省点草料钱。反正商人们也是转手卖给官府,应该不会计较的。”
陆贾坐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马匹过了十五岁就不堪用了。就算是大宋,十四岁以上地军马,也都会被淘汰掉,向民间发卖。赵瑜要卖掉十二岁以上的,也不算过分。他悻悻然:“那还不如自己卖!这差价省得让外人赚去。”
“我们当然也会卖!”朱聪从帐册中抬起头来,“已经计点出的战马总共三万三千八百有奇。除去要运去济州岛的六千一百余匹公母种马。剩下的战马。凡是在八岁以上——除了品貌体格特别出色的——统统都要卖掉!”
陆贾闻言大惊,正要再次跳起。赵瑜却笑着说道:“本来我还想着让一艘装满女真奴工的船在登州搁浅,放些女真人逃上岸,好让宋人知道我东海大胜金国的消息。不过,现在有马了。那就更方便了……”
“当然!”朱聪点头:“上万匹战马一卖,谁还能怀疑我军地胜利!”
“大王!”陆贾眼里都是不解和质问:“那些都是正当年的好马,怎么能卖!?”
“因为用不到啊!”赵瑜说得很轻巧,但透露出来的话却让陆贾震惊:“天下大乱还有几年工夫,到时候。这些马早就老得不堪用了。何况,我也找不到那么大的地方养上几万匹马!”
陆贾僵住了,赵瑜的心思,东海军高层都是心知肚明,但他还是第一次从赵瑜嘴里得到确认。“大……大王!”陆贾嘴抖了半天。最终也没敢细问,只旁敲侧击地问道:“这么多正当年的好马卖给宋人,不是平添了他们的战力吗?台湾那么大又怎么会没地方养?等这些马用到十二三岁,再卖给宋人岂不是更好?”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瑜叹道:“但北人去南方会水土不服,那北马呢?能在台湾那种湿热的天气里活得好好地吗?再说。长生四岛就算都种上苜蓿,也不过能养上七八千匹。若是加上苏州,最多两万就到顶了。难道还要我每年运上几十万石草料来养着?”
陆贾无言以对,现在的这三万多匹马,除非能继续在辽南草甸放牧,不然吃起军粮来,一天就要消耗数千石,谁能供养得起。
朱聪也叹道:“若非因为粮草关系。也没必要急着发卖。一次卖过上万匹战马。马价必然大跌,到时要亏上不少!”
“朱兄弟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