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问着……他死了。
噗!一口浓痰吐入海中,那名军官歪嘴骂道:“这些番商动不动就要烧船拼命,害得爷爷每每要做戏!”他向后一招手,“快点收拾,别磨蹭!”
午后。
大宋战船和大食商船一前一后驶入湄屿私港。栈桥边,两艘船稳稳的停下,在附近,几艘出场过的快船早停了在那里。
军官已卸下了甲胄,换上了一身青布短袍。不用舷梯,搭着一根缆绳,直接跳上了栈桥。他急匆匆的走上码头,码头上的人们一看到他皆弯腰行礼。军官没搭理他们,疾步走过,半刻钟后,便进了一刁斗森严的大宅中。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等在门口,一见他来,抱拳躬身:“庆叔!”
军官点头回过。他单名一个庆字,姓却是郑——郑庆。郑家的二当家,也是湄屿巡检司的巡检。与他说话的年轻人,名为郑凌,乃是郑九长子。郑庆问道:“凌哥儿,你爹呢?”
郑凌答道:“爹爹正在书房见客!”
“是哪个商行的?”郑庆问着,举步进门。郑家这半年劫了不少商船,福建一路私下接赃的商行都暗中派人常驻湄屿。而湄屿乃是郑家独有的私港,除了那些商行掌柜,却也不会有外客。
郑凌跟在郑庆身后半步,摇头道:“不是商行。是那个痨病鬼的二管家。”
郑庆一惊停步:“怎么追到湄屿来了?”郑九是兴化军都巡检,驻地应在陆地上的宁海镇。但这半年,郑九却都躲在海岛上,就是为了躲那些永远也喂不饱的恶狼。“他派人来这里作甚?”
“当然是来要钱!”郑凌冷道。
“每月的月例还喂不饱他?!”郑庆闻言大怒,“他这个莆田县令,每年从我们这儿拿的钱比福州一州的鸟官加起来都多!”
郑凌摇头道:“他下月要去做南恩州知州了。想也知道,去了南恩州后,爹爹不会再给他一文钱。”他咬着牙,牙缝中嘶嘶作响,“大概是想一次把往后几年的份都捞走罢!”
“这么快?”郑庆真是吃惊了,“他三年前才是县尉罢?只当了几年莆田令,就能升去做知州?”
郑凌扳着手指算道:“这两年,每月月例,年节的随礼,再加上每年十几次的寿仪,他从我们家捞走的也有三五万贯了。大概是有人眼红了,把他明升暗降踢走了罢。”他对郑庆一笑:“南恩州在广南,瘴疠之地,只有被贬才去。如何比得上莆田县令!”
“原来如此!”郑庆点头,狞笑道,“去了广南,有了那痨病鬼好受!”他却不怀疑郑凌的推断。这郑凌是郑家的智囊。三年前,郑家先投浪港,而后再卖了赵橹转投官军,却都是他定的计策。郑家现在虽困于财货,但还是比早前要风光得多,却都是郑凌的功劳。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郑九正院前。一阵脚步声,一人怒气冲冲的排门而出,郑庆认得此人,正是这两年常来常往的莆田县令的二管家。那管家见了郑庆、郑凌,也不搭话,哼了一声,一扭头就走了。
郑庆在后瞪起眼,“那厮好没礼数!”
“那是因我没给他钱!”一人说着踏出门外。五十来岁,两道重眉,牛眼大鼻,虽已须发斑白,却是身强骨健,不见老态。
郑庆、郑凌一见他,忙行礼:“九哥!”“爹爹!”
郑九一点头,对郑庆道:“终于回来啦!生意如何?”
郑庆摇头叹道:“那些海商,现下却都学聪明了,总聚着十几二十艘齐行。别说作活,连买路钱都收不到了。这十来天,就只逮到一艘大食番船。”
郑九闻言摇头,也是一叹,有些灰心丧气,“在这样下去家底就要空了!”
郑凌却笑道:“爹爹,庆叔勿忧。其实孩儿尚有一法,可暂解家中之困。”
郑九、郑庆齐声追问:“什么法子?!”
郑凌伸出左手向北一指:“衢山!”
注1:六胜塔:石湖金钗山上的六胜塔为北宋政和年间由高僧祖惠、宗什募资兴建。乃是抵达泉州湾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