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来自山北的五个按司首领冷冷的看着,他们有自己的神女,出发前也为他们血祭过上神,对于浦添按司的邪神,他们可没兴趣搭理。
四月二十五,丙午。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陈猴儿躲在树丛后,头颈包得严严实实,远远地望着林间的空地,屈指数着。那是今天第三批在空地上歇脚的土著,人数比前两批要多得多,应该是主力。
“……三五四十,四五五十……”前两批土著大半穿着苧麻编的甲胄,看上去十分寒酸,而现在这群土著却有不少披着兽皮,陈猴儿估计,那可能是勇士的标志。
“……七五八十,八五九十……”在那群土著正中,有五具木制的架子,铺着兽皮,做个野兽形状,几个土著头领模样的人物刚刚从兽架上下来,正聚在一起谈话。前两批土著中也各有一具兽架,被十几个人抬着,首领就坐在上面。不过这些兽架中,有一架看起来最大,装饰得也最豪华,也许是大头领一级的人物。‘要是把神臂弓带着就好了。不过七十步,他们又坐得那么密,随便射过去,蒙都能蒙到一个。’
“……九五,一百……”陈猴儿收起右手尾指,左手同时掐下一片树叶。摊开左手掌心一数,总计已有八片。‘已经超过八百人,看起来至少超过千二,前两批加起来也不过四百。肯定是主力没错了。’
重新握紧左手,他屈指又数,“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四五五十……”突然他停住了,一条尖脑袋、扁脖子的花蛇正慢悠悠的从他眼前的树枝上滑过。
陈猴儿浑身僵直,呼吸都停了,只有眼珠子随着这条毒蛇而转动。琉球山林多蛇,虽然他们这些探子都随身带了雄黄,但好像没什么用,那些长虫,不论有毒没毒,总喜欢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万幸的是至今没有人被咬到,陈猴儿也不打算做第一个。
花蛇盯上了树梢上的一只小鸟,迅快地滑了上去。陈猴儿一阵放松,双脚发软,几乎要瘫倒,“呀,”他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刚才数到多少啦!?”
四月二十六,丁未。
“三千人!”站在望楼上,赵琦大略地点清了驻扎在寨东田地上的土著兵力。三千人明显的分着六个部分,想来应是六个按司的合兵。半人高的甘蔗苗被踩得一塌糊涂,可以确定,今年就算衢山岛上的白糖作坊建好,也别指望有什么收获了。那片土著营地,说是营地,其实连个帐篷都没有,几千人幕天席地,或坐或卧,不成阵型,毫无防备。
陆贾在他身后冷笑:“从浦添城到这里,不过五六十里。这些人走了三天,却只到了三千人。而且军容散乱,躺倒一片,连个守卫都没有。不如我带人去冲一下罢!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赵琦摇头,“我们人太少,白天吓不到他们。何况已经来不及了!”
陆贾看过去。大概已经休息够了,土著们都已站了起来。号角声在营地中响起,三千人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这……这……”陆贾看得目瞪口呆,他经历过的陆战只有昌国一次,那时官军攻城至少还弄个梯子,哪像这些土著,拎着短刀,背着土弓就冲过来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如同蚁群的敌军,他突然想起在衢山港的酒楼中说书人那里听到的攻城术语,“这就是蚁附攻城吗?”
赵琦没回答他。衢山军的二当家站在望楼上,看着脚下的寨兵纷纷把神臂弓架在石墙上,瞄准了狂奔过来的土著。
那霸寨建在离海岸两里处一块西高东低的台地上。绕着台地是两丈宽的壕河,一条河溪从东北方流入壕河,又自南面离开,汇入那霸湾。由于壕河刻意收束,水流在这里变得极为湍急,两丈宽的河水甚至比一般城池下五六丈宽的护城河更具威胁性。越过壕河,在突兀升起的三丈多高的台地上,砌了一圈半人高的石质胸墙。石墙之后,隔了四五丈,方是绕寨的木栅。十几座望楼便是贴着木栅内圈修起。
现在的那霸寨兵和刚被解放的奴工们就列队在石墙和木栅间,静等着土著军队攻来。弩矢只有一万,一根也不得浪费,赵琦已下严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自行射击。
由于那霸寨地势西高东低,寨门和吊桥就向东安置。虽然有一些土著不耐烦的绕道去了南北两侧,但绝大部分土著还是挤挤挨挨向东门涌了过来。三千土著汇集在不到百步长的壕河边,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的落下水,大半都不是自愿,却是后面的人挤下去的,转瞬便被冲走。
一时之间,寨东壕河外侧,花花绿绿的一片鸟羽冠,只能看见人脸,甚至看不见身子。土著们嗬嗬嚎叫,声闻于天。看到他们连成一片的狰狞面目,下面的寨兵一个个都抖了起来。赵琦也目瞪口呆,他读的兵书里,可没有这般攻城法。
尚幸他很快惊醒,一声令下,身后的战鼓便隆隆擂起。鼓音震荡,听到号令的寨兵们立刻扣下牙发,一排弩矢劲射而出,近在咫尺的敌军身上脸上立刻冒出一片血花。相距不过十步,神臂弓以数百斤的力量弹射出的弩矢,直接把目标扎个对穿。
几十名中箭者倒了下去,被后面人推挤着,也落进了河里,翻腾了几下,就流向了下游。
可是,虽然一下射死了几十人,但在那霸寨驻军眼前,却什么也改变。依然是一片狰狞嚎叫的面孔,依然是一丛丛摇晃着的鸟羽。死于神臂弓下的,还不及被挤下水的多。
“快,快上弦!”寨兵们把手中神臂弓转头交给身后的奴工。专司上弦的奴工席地而坐,接过弩弓,后仰着,用腰力把缠丝麻弦重新扣在牙发上,又交还给寨兵。弩手们拿回上好弦的神臂弓,从腰囊中掏出弩矢架上去,对准前方,瞄也不瞄,直接又是一击。
上弦、发射,再上弦、再发射,一套循环下来,耗时不到十息。四五轮过后,已经有两三百名土著死于箭矢之下。但眼前的土著却毫不退却,虽然他们已经不再嚎叫,脸上也尽是畏惧之色,但身后不断推挤过来的力量,却让他们难以后退半步。前有弩箭,后有人群,许多站在河岸边的土著们一咬牙便跳进河里。河水虽是湍急,却终究不宽,大部分落水土著最后还是挣扎着爬上了岸。但当他们一抬头,又是一阵弩矢迎面射来——壕河下游的寨南守兵已经等了许久。
终于,后方的土著首领发现了此处的异状,退兵号响起,土著如潮水般的涌来,又如潮水般的退去。转眼之间,原本人头涌涌、鸟羽丛丛的壕河外侧,只剩下了一片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泥地,和几十具的土著尸体。
望楼上,赵琦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大口呼吸,缓解一直憋着气的胸口中烧灼般的疼痛,心中欣喜非常。刚才土著的那一波攻势,至少损失了三四百人,而自家却一人未伤。‘土著就是土著,一群野人,却是来送死的。’他回头冲着陆贾得意而笑:“如何?比起二哥当年却也不差罢?”
陆贾唯唯。
赵琦心中自得,‘岂止是不差,二哥当年不过对上两百就死伤近半,我对着八千土著,却一人不伤,强了不知多少倍去?’
“真想让二哥看看啊!”回首向西,他自负道。
第十四章 间奏(上)
“看什么看!”赵瑜摆摆手,俯首公案,头也不抬,“才是预赛,等决赛时再去!”
“但这可是开幕赛啊!”看着赵瑜还在那儿不紧不慢的批示着公文,赵文急了,他坐立不安,“且去岁春冬二季,二郎你不都去主持开幕了吗?怎生今年就不去了?”
赵瑜低头写字,口里说道:“去年联赛刚开张,我去捧个场,凑个热闹,也顺带聚下人气。但现在就没必要了。 那么多人,我嫌闹得慌!”
“但大伙儿都在等着呐!”赵文苦劝,“二郎你不到场,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直接开赛。还是去一趟罢!”
“行啊!”赵瑜终于放下笔,抬起头,“不就是蹴鞠联赛的开幕赛嘛,我去便是了!不过……”他拍拍桌面上的一摞文书,戏谑笑道,“这些玩意儿,今天下午就麻烦文兄弟你了!”说罢,他站起身,整整衣服,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