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看着他的目光也始终带着一丝热切。
这一切,被赵瑜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现在衢山军内部业已安定,正是要向外扩张的时候,但衢山岛上的兵力来源已经枯竭,强行征召只会破坏岛上经济,所以离衢山最近的岱山,就成了赵瑜的第一目标。不过,招募人手与其自己求人,不如让人来求己,也正是赵瑜放出流言的用意所在。
在岱山岛上走马观花的绕了一圈,中午时分,赵瑜在村中被热情款待。村中的祠堂内外摆了十几桌,赵瑜和村长们在内饮宴,他带来的一队亲兵则在堂外喝酒。只有几个贴身亲随,坐在堂内下桌,不饮酒,不吃菜,啃着自带的干粮,警惕的注视着堂内堂外。
酒过三巡,几名村长见赵瑜只顾着喝酒谈笑,却丝毫不提他们关心的话题。几人焦躁起来,互相打了个眼色。一人咳嗽了一下,挑起了话头,小心翼翼的道:“大当家,小的几人有事相求,却不知该不该说……”
‘终于忍不住了?’赵瑜一笑,放下酒碗,回道:“诸位父老都是乡里乡亲,平日也对衢山关照有加。若有什么事要赵瑜帮忙,直说便是,何必提‘求’字!”
得到赵瑜的鼓励,几位村长精神一振,忙道:“听说近日良乡船行要新招一批人手,不知有无此事?”
赵瑜微一皱眉,冷声道:“不知诸位父老从何听来?”
见赵瑜好像有些怒气,几人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结结巴巴的道:“那个……传言,是传言!”
“传言嘛?”赵瑜收起脸上的怒色,摇头叹道:“想不到传得这么快。不瞒诸位父老,这事却是真的。现在我良乡船行生意遍及南北,海内海外也都有往来,人手的确捉襟见肘。算一算,至少缺六百人。”
六百人!几名村长现在又是一喜,心情随着赵瑜的话一上一下,追问道:“那可定下要从何处招人?!”
赵瑜举碗喝了一口,貌似闲暇,随口道:“杭州、明州的几个分号都贴出招工告示了,不过要招到那么多人,怕是要两三个月功夫。”
村长们一听,急了,七嘴八舌抢话道:“这岱山岛上壮丁多得是,大当家何必去杭州招人?”
赵瑜瞪大眼睛,好像吃了一惊:“岱山?”
众人道:“正是我们岱山。虽然岛上户口不多,但五六百个精壮汉子还是出得了的。”
赵瑜摇头,见村长们一脸失望,便笑道:“不瞒诸位,其实赵瑜这次来也是想招些人的。不过不是为船行,而是为义学。”
“义学?”
赵瑜点头道:“正是义学。自衢山岛建起了义学,这两年也出了不少人才。我想罢,既然是义学,也不能光顾着自家。衢山的孩子都念书了,岱山毕竟也是乡亲,能照顾自然也要照顾。本想这次来从岱山招些聪明肯学的孩子去念书,虽不指望能做个进士,但肚子里有些墨水,日后出外做工行商也方便些,若是学得好,我良乡船行自己也会留人。”
“那感情好!”“我家小子平常总是追鸡撵狗,不上正道,能识几个字,学点礼法当然最好……”几个村长又是一阵嘈杂,却是喜出望外。乱了一阵后,一个村长又问道:“那招工的事呢?”
赵瑜苦笑:“不是我不愿。但若是把岱山各家各户的精壮劳力都招走了,那种田收粮怎么办?总不能喝西北风罢?”
村长满不在乎:“一家四五口人,少了一个没啥大碍!”
赵瑜道:“但岱山不过才八百户,六百人还是多了点!”
“……那大当家觉得招多少人合适?”
赵瑜略作沉吟,一口道:“最多三百。”
几个村长互相对视,点了点头,“三百就三百!”
“那就三百吧!”赵瑜点头,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想,家中人口再多,突然少了这些壮劳力,怕还是会苦了各自的老小……这样罢,各位可能也知道,去年起,我良乡船行便在广南买牛,转手卖到到两浙。我现在给各位立下个规矩,只要是家中有人入了我衢山,便可从船行平价购买一头耕牛。若是无钱,赊账也行,日后用粮食或薪水冲抵便可。有了牛,我想应该能了弥补那些精壮劳力的空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赵瑜想得这么周到,村长们如何不愿,起身而拜:“多谢大当家看顾!”
赵瑜忙把他们扶起,举杯团团敬酒,众人回应,皆大欢喜。
酒宴之后,赵瑜在岱山住了两天。四月十日,他带着刚招募到的三百新兵以及四十多个不到十岁的少年转回衢山。这些少年带着美好的愿望被编入衢山义学,他们是衢山军未来的基层指挥官,但现在却只是人质——为了把岱山岛彻底绑上衢山战车的人质——不过这点赵瑜是绝对不会明说的。
一夜的航行,次日清晨,赵瑜的座舰从衢山船坊所在的东港悄然登陆。
注1:宋时亩小,一亩才合580多平米。万亩田地也还不到六平方公里。
注2:宋时,良家未婚女子通称为小娘子。而小姐则是贱籍女子的称谓。
第八章 未雨(下)
黑暗舱室中,隐隐约约的流水声夹杂着时起时落的低声抽泣。 丁涛裹紧毯子,仰躺在地板上,睁着眼睛。虽然他也开始想家,但还不至于伤心到要哭的地步。他被爹娘送出门的时候,已经被叮嘱过,他孤身一人在外,要少说多看,一定要与同村的几个孩子互相扶持,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哭,懦弱的人最容易被欺负。
‘开船有多久了?’丁涛想着,只是黑暗中掌握不了时间,却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上船后就同岱山岛的其他孩子一起被安排到这间舱室中,只有分批吃饭和方便时,才被允许出舱两次。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不及家中正厅大小的房间内根本睡不下四十多人,没想到几个水手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批吊床,上下三层,往钉在舱壁上的钩子一挂,便很轻易的把所有孩子都安排躺下了。
可怜丁涛被安排在地板上,一直在担心睡在他上面的三个人会不会砸下来,怎么也睡不着。其实丁涛并不想去衢山读书,每天跟着爹爹撒网打渔,日子过得也不坏。他娘娘也是觉得就算读书也该去县城里找个家世清白的先生,到海寇窝里念书,还不知日后会怎样被拖累。
但他爹爹却骂他娘头发长见识短,“当年浪港寨的老当家都造反称王了,但最后拖累了几个?涛涛舅家的小子没事,李家的两个儿子也屁事没有,岱山岛上入浪港寨的小子,没死一个,都活得滋润的很!况且,现在的大当家比原来的老当家还有能耐,跟着他只会沾光,哪会被拖累?”
虽然被老爹揪着耳朵,去向当村长的舅舅低头哈腰,丁涛心里很不痛快。但他爹爹说赵大当家有能耐,他却是赞同得紧。浪港寨老当家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东海上也算是传奇了,比起成天介向他们收税的官府,杀官造反的海盗总是更得人欢心。何况浪港寨只杀贪官土豪,从不骚扰百姓,还分土地,减税赋,当然更受拥戴。当初听到老当家和赵大郎被奸人所害,岱山岛上还有不少人为他们上香祈求冥福。
至于赵二郎,自从他带着百人夺下昌国城,又率残兵全灭官军舰队,早成了岛上少年崇拜的对象。赵二郎不但能文能武,就连头顶上这个晃晃悠悠的吊床,听说都是赵二郎使人用渔网改的。自从有了吊床,原本能只能载一百多人的海船,只要食水跟得上,现在能塞进三百人,如果要装货,把吊床撤掉也很方便,确是海上所有商船的福音。不过,这吊床悬在头顶上,让他睡不好觉,丁涛怎么也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