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蒋介石经常将这件事称为“点燃我革命之火的第一颗火花”。
1901年,蒋介石年方十四,他的长辈就作主为他操办了婚事,让他和一位比他大三岁的姑娘——毛福梅结婚。要是蒋介石继承了他父亲贩盐的生意活,这桩婚姻本可以是圆满的,但没过几年,他在东京寻花问柳的风言风语就在他的家乡传开了。
蒋介石十七岁那年曾就学于一位叫顾清廉的人,此人在奉化镇办了一家名字很古怪的文学馆,馆内收藏了许多经史子集。其中有一部书可能要比别的任何一部都要重要得多,这就是中国最早也是最著名的军事著作——《孙子兵法》(后来的事实表明,他对这本书的要旨远不如他的对手毛泽东掌握得透实)。馆内还有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总督曾国藩的著作,有蒋介石深为敬仰的中国历史上的一位著名学者王阳明的书,王阳明是明朝一位学者兼政治家。后来蒋介石流落到台湾,还将一座草山重新命名为阳明山,以示缅怀。
蒋介石从顾清廉的教育中获益匪浅,他被引向了更为正统的儒家学派——以宋朝朱熹为首的儒家学派。该派的信条是“存天理,遏人欲”,主张修身养德,自我约束。后来,蒋介石之所以经常到庐山去举行会议和开办训练班,是因为那儿正是当年朱熹经常讲学的地方。
对青年蒋介石更具有关键意义的是,他的老师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孙逸仙和即将爆发的革命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私塾学堂满师后,蒋介石又去了这个镇上的一所学校——
龙津中学堂,不过他在那里只呆了三个月就突然决定去东京学习军事。
蒋介石的传记中都记有他在这段时间的一个怪癖:他每天都起得很早,起床后就在卧室前的阳台上,笔笔直直地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双唇紧闭,双臂紧抱胸前。
传记作者们都想推测这时他的大脑在想什么。从他不久后的行动来看,当时的他正由于满怀着一种新的向往而心潮澎湃。
他投笔从戎是因为他觉得需要拿出实际行动,需要去冒险,需要去争取为国效力的机会。他选择东京作为开始学习的地方,是因为日本的首都是当时世界所公认的军事艺术中心。
更为吸引人的是在东京他最有可能去结识流落东洋的中国革命者。
1905年,蒋介石拿定主意东渡求学。这一年,日本仍在和沙俄争得不可开交,他的亲朋好友们都费尽心机劝他放弃这个傻念头。可他是个既已拿定主意就不轻易改变的人。他一声不响,不与他们争辩,而是操起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剪掉自己脑后的辫子,他认为这会让那些成天围着他团团转而纠缠不休的人大吃一惊。正如他猜想的那样,他这一招还真灵了。
在当时,任何青年只要剪了辫子,就会被别人拒之门外。
他只有远走他乡,离自己的故乡越远越好。他母亲对孩子从不娇生惯养,自己也想得开,便筹措了一笔钱给他做旅费。
1905年5月,蒋介石乘船东渡日本,可是这首次东渡却有点虎头蛇尾。帝国军官学校没有革命者的落脚之地,拒绝接纳他们。这些学校和中国的军机处有个协议:中国来的学生只有属于由清政府推荐的才准予注册入学。尽管如此,对蒋介石来说这次东渡并没有白费,因为正是在那个时候他在东京结识了后来成为他革命的良师益友的陈其美——人们通常把他看作孙逸仙的最有才华的早期追随者。蒋介石眼看着不久将不得不回国,他就去学日语。
但他母亲觉得既然他在东京求学未能如愿,他就不应该还呆在那里,于是她假称家中有件不可推托的事——姐姐出嫁——以此为借口催他回家。到底是个孝子,他于当年冬天返回了家乡。
然而,1908年蒋家发生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蒋介石的大儿子蒋经国出世了。这是毛福梅对蒋家的巨大奉献。刚开始她和蒋介石的生活并不顺心,婆婆既苛刻又罗嗦,老是要她唯唯诺诺,恭敬顺从,官方的传记作者们都称赞毛福梅落落大方的性格,但她本人却经常向自己的朋友流露,她其实是过着一种对自己丈夫粗野性格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常遭到的毒打提心吊胆的生活。
蒋介石开始接受军事教育了,但却是在中国,而不是在日本。1906年,尽管有段日子他曾抱病在身,但他还是通过竞争激烈的考试,考入了保定军官学校。
浙江报考者有1000多人,只考中了60人,他是这60人中的一个。但是有两件事对他不利:他是汉人而非满族人;另外他留着短发,在革命前的中国;这可能就会被认为是对帝国传统的蔑视,招致叛逆的嫌疑——被认为是一种具有危险思想的人物。
学校里的教员大多是日本人。由于他们国家刚刚打败沙皇军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早些时候还战胜了中国军队,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显得趾高气扬,毫不掩饰对中国人的蔑视。
有一次上卫生课,日本教员拿出一个土块,将它比作中国,看到学生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这个教员解释道:“中国有四亿人,而他手中的那个土块正好有四亿个微生物。”
看到这,蒋介石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他不顾军纪走上前去,把那土块一下掰成差不多大小的八块,两眼怒视着教员问道:“日本有五千万人,是否也像五千万个微生物,寄生在这土块的八分之一中?”
教员被问得哑口无言,可不一会儿,他用手指着蒋介石剪去了辫子的头威胁他说道:“你是个革命分子!”据说蒋答道:
“先回答我说的对不对,请别把问题岔开,”
在军校,是不允许学员这么做的。对蒋介石来说,他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他可能因此而被军校赶出来;还有可能被秘密逮捕。
他被召到校长办公室,算他走运,校长觉得他这么干有他自己的理由,只严厉训斥了他一顿,并不深究,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这年年终,有一批人数有限的学生被选送到日本去学习军事,蒋介石是其中之一。他懂得日本语,在选拨中派上了用场。
1907年春,他注册进入东京振武学堂。
在这段时间,他的同学们觉得他对人虽然彬彬有礼,但很冷淡,他对同学间的友谊并不大在意,常常对别人的友好表示无动于衷,这使他不大受人欢迎,他的同学们认为他傲慢。不过他对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张群——他是蒋介石当时的同学,并赢得了蒋介石的终生信赖。除了蒋夫人和蒋经国外,张群要算蒋介石最亲密的知己了。
当时的学习生活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艰苦,甚至超过他在母亲寡居时所受的困苦。一日三餐很简单:每顿一碗米饭,加上几小片鱼和一小盘萝卜,他强迫自己把分到的这点东西凑合着吃下,由此他渐渐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并终生如此。
每到漫长的暑假,蒋介石总要千里迢迢赶回家去看望母亲(看妻子倒是次要的),不过每次他总要在上海停留去看望那里的革命者,并帮助他们征募人员和筹集资金。他这时尚未加入任何革命组织,尽管他的卫生课老师曾对他产生过模糊的怀疑。
后来在东京,陈其美介绍他参加了同盟会。蒋介石第一次参加同盟会的大会时,孙逸仙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会后陈其美向孙逸仙引见了蒋介石。
关于这次后来被大书特书的“历史性”会晤,既无文字记载,又无影像有声资料。按照喜欢臆想的传记作者所说,这位热血青年给孙中山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孙中山对陈其美说:
“这个人将成为革命的中坚,我们的革命运动正需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