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聆这才发现,地上那一滩滩的鲜艳血迹似乎有异,那血迹被杂乱地覆盖在长白镇压吕仙朝的阵法之下,很难分辨出形状,直到这一刻,那些血忽然全都开始发出耀眼而刺目的红色,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他望向吕仙朝,吕仙朝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如果不是还能认出人的形状,几乎让人觉得那就是一滩脓血化开了。
屋子里忽然传出一阵狂乱的笑声,吕仙朝伏在地上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穿过雨夜和长廊,甚至一直传到了外面守夜的弟子耳中。几个长白弟子面面相觑,没有做声,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过。
屋子里吕仙朝还在笑个不停,一股说不上来的邪门。吴聆没什么反应,他望着疯癫无状的吕仙朝,眼中没有恼怒也没有不屑,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踏过地上的血迹,一直走到了吕仙朝的跟前。
吕仙朝停下了发疯,用一种穷极恶毒的眼神盯着他。
吴聆仔细地打量了吕仙朝很久,他伸出手去,扼住了吕仙朝的脖颈,“然后呢?”他低声问吕仙朝,手中慢慢地用力。
痛苦的呜咽声响了起来,吕仙朝开始剧烈地挣扎。“你……你!”他只发得出这一个字节的声音,脸因为窒息而呈现紫红色,他忽然艰难地裂开嘴,死到临头仍是对着吴聆露出了一个笑容。
吴聆看着那个笑容,忽然,宿命的轨迹似乎沿着那怪异的弧度轻轻地拐了下。
砰的一声。门口传来了一道声响,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混着瓷器碎裂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两个人全都听见了那一声,吴聆松开了手,吕仙朝砰一声摔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疯狂喘气咳嗽,下一刻,吴聆挥手一道剑气直接扫开了门。
门外,一个木质的食盒摔在了地上,粥洒了一地,吴喜道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道袍,右手拿着把伞,模样愣愣的,也不知是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吴聆的眼神忽然动了下。
吕仙朝也咳嗽着抬头看去,眼睛里全是血,当看清门口的吴喜道时,他明显愣了下,他猛地冲着吴喜道吼道:“跑啊!”刚一吼完,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用力拽住了吴聆的腿,同一时刻,精魂混着血喷了出来,“快跑!”
吴喜道被吕仙朝那一声吼得抖了下,下意识往后退,却被摔在地上的食盒绊倒,她摔在地上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吴聆,“来人……来人!”她忽然吼了起来,抽出剑就是一道剑气放了出去,滂沱大雨中剑气呼啸声霎时间绽开,守在鲸海阁以及鲸海崖的上百名长白弟子同时听见了那一道剑啸声。
在门口守着的几个弟子离得最近,他们从听见那笑声时就惴惴不安,此时听见声音,立刻朝那间屋子飞奔而去。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吴聆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只是望着从地上拼命爬起来的吴喜道,吴喜道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吴聆没有理会拼命拽着他的吕仙朝,朝着吴喜道慢慢地走了过去,“你听见了什么?”
吴喜道那一瞬间似乎连剑都握不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朝她走来的吴聆,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步步往外退,一直退到了栏杆旁,然后跌了出去,摔在了雨中。
“走啊!”吕仙朝吼道。
吴喜道不住地摇头,她猛地一把扯下了胸前的灵玉甩到了吕仙朝的身上定住了他溃败的魂魄,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吕仙朝与吴聆同时停了下来。吕仙朝今夜眼中第一次有疯狂之外的情绪流露出来,他微微睁大了眼,朝着吴喜道喊道:“快走!”
长白弟子很快便循着剑气冲到了那长廊中,第一眼见着雨里的吴喜道便大喊:“师妹!出什么事情了?”下一刻,众弟子就又看见了在廊下的吴聆,这气氛十分古怪,众人见状都有些不解,有个弟子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们、你们怎么了?”
吴喜道一直在抖,可手里的剑却没有放下来过,她用极低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他、他刚刚说的、说的是真的吗?你、你才是那个、那个杀害吴地修士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吕仙朝?”她吓得说话几乎连不成句。
长白弟子闻声脸上全是错愕,越来越多的鲸海阁弟子赶到了。
吴聆没有回答吴喜道,他只是看着吴喜道,吴喜道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情绪崩溃了,那个角度,光影交错,没人看的清吴聆的神情。道袍袖子中,他五指慢慢地握紧了降魔剑。
所有鲸海阁弟子都望着吴聆。
房间中,吕仙朝已经察觉到事情会失控,他拼命想起身,却发现那房间里的阵法始终无法挣开,他浑身青筋全暴了出来,挣扎着要往门外去,却砰一声又重重摔在了地上。门原本是半开着的,吴聆走了出去,风将门吹得合上了,他便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甚至因为暴雨听不清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他手中捏着吴喜道扔过来的那块灵玉,用尽所有的力气催动煞气挣开那锁着他的阵法,忽然,门外有剑气回旋声响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去,仿佛是意识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