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上帝创造,魔鬼用掉,反正向来制造者就管不了消费者,为了对付罪犯而制造的手铐,却被拿去当作床上的玩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很喜欢开玩笑,康永,你避重就轻,因为你心里有恐惧。”贝尔说。
“是呀,对吧,可是恐怕只有白痴才会心里没有恐惧。”我说。
“所以我才提醒你,我们是有上帝可以信的。”
“贝尔,干嘛选我呢?班上不信上帝的人很多呢。”
“我不知道,康永,我对上帝祷告,我觉得上帝要我找你,我照他的意思做。”
“好啦,你找了我啦,你觉得我看起来有像要信上帝的样子吗?”我耸耸肩。
“你有。我觉得你需要依靠。”贝尔不放弃。
“是啦,我需要依靠,如果现在放我去睡觉,明天早上醒过来,我的剪接课作业已经自动剪好,放在桌上,我就马上信上帝,这样可以了吧?”我把贝尔拉起来,推出剪接室,从此我知道此君喜欢传教,而且喜欢对我传教。于是我每逢在贝尔面前,就尽量少发亵渎神明的言论,以免引发他的宗教情操。
谁之真正遇上危险,还是不得不招惹他的上帝,才渡过难关。只是这招已经用掉,回程路上,要是开车的人又打瞌睡,如何是好?
*
拍摄工作完成,从黄石公园开车赶回洛杉矶,又得在黑暗中飚车赶路。先是我开,开了一段,我眼皮渐渐沉重,转头看赞那布和贝尔,他们两人早已睡着,我正在想要怎么振作起来,忽然“砰”的车头一震,我紧急煞车,他两人也醒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惊疑不定。
我从来没开过这种全黑的山中公路,一点头绪也没有。
“刚才那是什么?”我问。
“你撞到东西了。”贝尔说。他脸色很难看。
“什么?我撞到东西?撞到什么?”我吓一大跳。
“嘿嘿嘿,有可能撞倒人了。”赞那布黑中露出两排白牙干笑,分外诡异。
“别乱说。”贝尔制止赞那布。
“对嘛,不会吧,怎么可能这种山里公路上会有人,不可能啦。大概是动物吧?”我自我安慰,其实就算撞的是半夜经过的动物,也够内疚的了。
“不会是什么大动物,不然挡风玻璃会裂,车头也会凹陷。”贝尔下车用手电筒看了一下,说:“你看,都没有嘛,也没有血,没有羽毛,不是动物,可能只是路旁大树掉下来一截树枝吧。”贝尔安慰我。
“我不开了。”我失去信心,缩到后座,改成赞那布小姐开。
问题时,五分钟后,赞那布开始瞌睡了,这次出外景她是摄影师,十分操劳,问题是,大家都好累,我更是吓到,怕再撞上东西。
*
车子歪扭得越来越厉害,我想劝贝尔让大家停车睡觉,礼拜一的课赶不上就算了,再跟教授解释,我还没开口,忽听得贝尔开口说话了:“黑人很丑。”他说。
“说什么?”赞那布问。
“我认为,黑人很丑,黑人都很丑。”贝尔说完,瞄我一眼。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贝尔竟然敢对非洲来的人权运动分子赞那布说“黑人很丑”!我背脊发凉,觉得大难将至。
果然赞那布牛眼猛然暴睁,大吼一声:“你们他妈的白种烂货才丑,白的恶心死了!”
贝尔毫不让步:“我觉得好莱坞所有黑人明星里面,就算最漂亮的,也比不上白人明星里面最丑的。”
赞那布气坏了,抓方向盘的黑手背上,一根根泛白的粗筋都暴了起来。赞那布开始骂白种男生的丑,从头发开始骂,一直骂到脚趾头。她的黑腔粗话本就名震系内,这时以雷霆之势,挟泥沙以俱下,等她骂得稍微有个段落了,她才狠狠瞪我一眼:“康永,这小子是纳粹党,想杀光所有次等人种,你还不替老娘把他推下车去,让老娘用车轮把他的烂白屁股辗压个三百遍,压成白面饼烤成披萨,再塞进其他百种肥猪的屁股去。”
我用力推贝尔一下:“你搞什么?我以为你是宗教狂,搞半天你是三K党,你是不是也要骂骂黄种人啊,来啊,有种骂两句够狠的来听听!”
贝尔嘻嘻一笑,说:“这下不是大家都醒了?”
*
赞那布听了一呆,然后哇一声爆笑出来,接着当然又蹦出一串再脏不过的脏话,边骂边笑,加速前进。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