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乃天意啊!”回忆到这里,木老翁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曾想,二十年后,小乌鸦亦坠落。”
沈姑娘简直听得入了神,木木地盯着他,游离的眼神似乎还停留在木老爹的境遇中。
“丫头,丫头醒醒,莫吓唬老夫!”见状,木老翁赶忙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难怪爹爹不许然儿习武,难怪为那百合手帕恼怒……!可,推恩人落崖之事,绝非爹爹所为,然儿不相信,绝不相信!”回过神来的沈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眼里噙满泪花。
“木老爹,可否原谅爹爹?恳请您原谅爹爹!然儿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她心里矛盾得很,难于想象,一向最敬爱的爹爹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情来。
“丫头,莫再纠心。是又如何,不是又若何?一切皆不重要了。我等皆生还下来,乃为万幸之事啊!”说着,木老翁轻轻地拍了拍沈姑娘的头。
这时,梅花鹿和小山羊各自咬了一只花篮过来,一篮鲜艳欲滴的百合花,一篮浓得发绛的蓝玫瑰。
沈姑娘点点头,拭去泪花,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她双臂环住那篮百合花,凑到脸上嗅了又嗅,半眯着眼,作沉醉状。
木老翁则接过了那篮玫瑰花,轻轻拍了拍小山羊,以示谢意。梅花鹿偎在沈姑娘膝下,一副温顺的神情。
“可然儿有一事不明,此鳖甲鹿茸坠之于人间真情,究竟孰轻孰重?”突然地,沈姑娘从百合花中抬起脸来,以懵懂的神情望着木老翁。
木老翁先是一愕,继而点头笑道,“然儿竟如此有心!坠崖之时,老夫亦为此而困惑。”他捋着髭须以深沉的口吻说。
“宝贝之说,自是因人而异。此坠者,视权利若生命者之宝也!较之于真情,自是重中之重焉。丫头之娘亲因之委屈献身,汝之外公视名利如命之故也!于老夫而言,权势利欲乃身外之粪土耳!然,吾所辛苦维系之真情,依然淹没于权势之下。唉……!鳖甲鹿茸坠……!哈哈,哈哈……!”说着,他又激动起来。
“喏……为之落难者,比比皆是!鹿儿,过来……!”说着,他向梅花鹿招招手。
梅花鹿抖抖腰身乖乖地在木老翁身前站定,“鹿儿之角何以短此半截?其为何坠于崖下?”木老翁抚摸着梅花鹿那只明显短半截的角,疼惜地说,“此乃鳖甲鹿茸坠之牺牲品啊!”
但见一串泪珠自梅花鹿眼角滚落而下。
“相传鳖甲鹿茸坠为千年海龟之甲与百年梅花鹿之角拼合而成,集天地阴阳之气于一身,拥之者,阴阳之气平衡,寿延千年是也。而汝身下之龟,乃传说之千年海龟。鹿儿,便是那百年之鹿。”说着,木老翁又疼惜地抚摸着鹿背。
“想当年,贪婪之辈剜取此龟之甲片,割取鹿儿之鹿茸,遂扔其于孔最崖隘口之下。老夫坠崖之时,龟鹿皆困于藤蔓之中,动弹不得,仅凭壁顶渗出之汁液维系性命。
而距其不足一尺之处,则为受枝藤捆缚之大蟒。那蟒吐舌扬须,对海龟与鹿儿虎视眈眈。老夫坠崖之前,此境况僵持几百年之久。如若那鳖甲尚完好,则蟒蛇恰能触及龟背;如若鹿角尚完好,蟒蛇便可含取鹿角,继之一点点吞食鹿儿。其缺憾逆转为成全,可谓因祸得福是也。
幸亏老夫伤势轻浅,设法救出海龟鹿儿,后救得蟒蛇。如此,诸生灵皆甘愿孝忠于老夫。”
鹿儿听懂木老翁的话,扬鹿角蹭了蹭他的脸,以示感激。
沈姑娘以手托腮,屏息听着,像是一下子穿越了上百年。
“难怪诸府均视此坠为宝贝呢!”她握着胸前的鳖甲鹿茸坠,仿佛感受到一种神圣的力量。
“然而,此坠却屡次引发诸府之争。”木老翁斜睨了一眼鳖甲鹿茸坠。
“最初,诸府轮流保管鹿茸坠,各方尚可和睦相处。到既定之日,自会送往下一府邸。
然而,私欲为诸乱之源也!寅府之人背信弃义,竟私吞阳性鹿茸坠,仅以阴性坠送往沈府。而沈府之人亦重蹈其覆辙,将其据为己有,且谎称为祖传之物。哈哈,哈哈……!本为诸府共有之物啊!”木老爹顿了顿神,大笑着站起身。
“终致于,婉芸付出生命之代价。诸府之间,亦再无和睦可言。阴阳失衡,乱像丛生。而今,沈涌泉……!”讲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触到了沈姑娘的痛处,他赶紧收住了口。
果不其然,提到沈涌泉,沈姑娘心下一紧,立马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爹爹,然儿该如何救助爹爹。”想到还在沈府挣扎的沈涌泉,她又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求求木老爹,指点然儿,该如何离开此地?四十九日,一旦超过四十九日,爹爹便再无生还之期啊!”她一下跪在木老爹面前,拽着他的衣袖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