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斩!”他说。
金甲神人横曳刀身,劈头又砍,长刀又被那些柔韧的藤蔓缠住。他恨得自己大吼:“老子还要斩!”
话未说完,长刀已经连斩数次,终于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斩断一些。
他腾身跃起,大刀似一弯新月,奋力从上斜劈下来,被纠结的藤蔓中途拉了一下,刀锋微偏,“呼”的一声拍中青灵真君一边身子,将他头顶铜冠打碎了,半边脸登时血肉模糊。
上河真人立即要上前阻止,忽见芳准将手放在唇边,默念咒语,自他身后蹿出数道黑影,正是他平日里没事剪了玩的白纸小人,见风就长,闪电般蹿至众人身后,抵住要害,场面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控制住。
上河真人脸色黑如炭,张口便骂:“芳准,你这用心奸险的小人……”
声音忽然断开,原来后面的白纸小人用了禁言咒,桃源山诸人只能嘴皮子乱动,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凤狄也惊得呆住,转头见一个白纸小人蹲在自己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只听芳准冰冷的声音说道:“你还留在那里么?是要为师也将你制住?”
凤狄倒抽一口气,急忙迈开步子,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身前。
像是不敢相信,他紧紧攥住芳准的衣角,回头去看,先前气势汹汹的桃源山诸人个个面色如土,被白纸小人抵在要害,动弹不得,又因灵兽被杀,中了禁言咒,一筹莫展。青灵真君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还勉力撑着一股力气,盘腿坐在地上,运起仙力,周身像有岩石围绕,这回那金甲神人怎么劈也劈不进去了。
胡砂背后也有血迹,脸色还有点发白,半跪在地上喘息不定,一号丫头在后面给她敷药止血。
整个世界好像一瞬间变得令他不能认识。
一直站在林中,沉默不语的芳冶忽然低声道:“师弟,你可知今日这番作为,是大罪过?”
芳准将放在唇边的手缓缓放下,定定看着他,道:“师兄是宁可相信旁人,也不相信我?这些人会找来芷烟斋,若没有你的示意,只怕不能成行。你原是故意挑了师父不在的日子,我先前竟没想到。”
芳冶默然半晌,又道:“这亦是师父授意……”
“你说谎。”芳准打断他的话,面上忽然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师父并没有授意你,都是你私下妄为。”
芳冶忽然抬起头来,与他静静对望,良久,才轻道:“你……休得执迷不悟,都改了吧。水琉琴并非凡人与散仙所能执拿的东西,你这般苦苦追求的,分明是虚幻之物。”
芳准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黯然:“师兄,怎么连你也……”
芳冶长叹一声,背着双手,沉声道:“回头是岸,快将他们放了,让水琉琴回归原位。倘若知错能改,日后因着神器,上天有任何责罚,清远上下都与你一心并抗。倘若还是执迷不悟,要将师父一番苦心置于何地?”
他说得情真意切,双目微微泛红。
凤狄慢慢动了一下,起身颤声道:“师父!师伯……师伯他说得对!请……请您不要再这样了!”
芳准张口似是想说话,忽然被呛住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最后终于喘息平定,放下袖子,唇边赫然有一缕血丝。
芳冶静静看着他唇边那一抹鲜血,慢慢垂下眼睫,里面似有泪光闪烁,低声道:“你……身体越发差了。是方才用力过急了吧?没事么?”
说着,便朝他慢慢走去,抬手似是要搀扶他。
芳准待他走到近前,忽然反手一抓,捏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你是何人?居然冒充我芳冶师兄!”
他掌心有银光吞吐,作势要向芳冶头顶拍下,凤狄惊叫一声,纵身而起,只听芳冶急道:“凤狄!拦住你师父!”
他几乎是本能地,没有想太多,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准备多日的手环。
尧天环,清远为不守规矩以及叛徒准备的刑具,一旦被铐住,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挣脱开,只能束手就擒。
将手环解开抛出的时候,凤狄有一个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不是要伤害师父,并不是要伤害他,只是希望可以阻止他的错误。只因他是师父,所以他不能犯任何错误—只要他停下来!
尧天环在空中旋转,忽而化作一道黑烟,铺头盖脸朝芳准身上砸去。
大抵是没料到自己的弟子会出手对付自己,芳准要躲已是来不及,本能地将双手抬起护住头脸,谁知那道黑烟并不像寻常尧天环那样将他双手铐住,而是倏地一下钻入他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