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准用柔软的笔尖,缓缓沿着她饱满柔美的脸庞勾勒下来,鼻子是小巧而挺直的,嘴唇是嫣红柔软的。
青丝散落身后,没有束起,估计是忘了,她在这方面向来散漫,不必计较。
因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有换洗衣裳,所以身上套的是他宽大的白袍,露出一截皎白纤细的颈项。再往下,纯欣赏地掠过花朵般的胸脯,是纤细柔软的腰身,她雪白的手指露出半截在袖子外面,因为紧张,正无意识地攥着衣带,想必手心全是汗。
身后夭桃似火,身前水汽弥漫,她看上去分明更像刚刚闯入红尘的谪仙,连一根眼睫毛都纯洁无比。
芳准终于将最后一笔勾勒完美,把毛笔随手一丢,跳下青石,朝她走去。
胡砂用一种天灾即将降临的眼神,怔怔看着他靠近,将那块绸帕轻轻展开摊在眼前。画上依然是她,长发飞扬,轮廓清丽。下方只有两个小字:胡砂。
她的脸像被霞光笼罩一样,红得厉害,猛然垂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芳准将她的手腕抓起,把绸帕轻轻塞进她的袖袋里,柔声道:“送你吧。只可惜了先前的那些好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胡砂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睫微微颤抖,俨然心神不宁至极。
他抬手,将她耳边一绺长发挽去后面,温柔唤她:“胡砂,留下来,只当为了我。”
胡砂心中一阵狂喜,又是一阵迷惘,过了良久,才低声道:“您……您是师父……是仙人。我是凡人……”
芳准轻笑着打断她:“那又如何?厉害又漂亮的女仙人多了去,三百多年来我见得还少么?”
胡砂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想哭,不知是因为太过幸福,还是因为太过恐惧,只怕这种幸福在手中稍稍停留就要消失,她甚至不敢握住。
“我不该冒犯仙人。”她颤声道,“我……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成仙……这样……这样的话……”
芳准揽住她的肩头,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他望着灼灼繁华的桃花,低声道:“不必强求成仙。你不做仙人,我便陪你做凡人。”
凹地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他妈的芳准!叫老子在下面淋瀑布受罚,你却在上面腻歪地谈情说爱!要把老子牙都酸掉!”
胡砂吃了一惊,听那声音,像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的。
她立即抬头疑惑地看着芳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也罢,今天心情好,你上来吧。”
说罢,朝她眨了眨眼睛:“他不守职责,差点犯下大错,这点责罚还是要的。”
胡砂恍然大悟,原来他罚二号先生站在下面淋瀑布,完全是肉体折磨啊。她用一种“真是恶魔主人”的眼神看他,芳准却不以为然,在她鼻子上一捏:“因你是女孩子,所以我向来不严苛要求。凤狄、凤仪两小子犯了错都要受罚的,自小他俩淋的瀑布可不比他少。”
胡砂顿时哭笑不得。
说话间,就见凹地那里飞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人,身姿英武,正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只是平日里穿着的金甲如今捏在手上,光着上身,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
他带着满脸疲惫的神色,还有些愤愤不平,走到芳准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多谢主子教诲,赐予灵泉洗刷,教我功力大增。”
芳准更没诚意地摆摆手:“好了,没你事了,快下去吧,别留着碍事。”
二号先生怨念地站起来看看他,再看看满面红晕的胡砂,到底还是忍不住,犹豫着说道:“芳准,作为部下,我自然没立场说你什么,但作为朋友,这话我不得不说。你与小姑娘仙凡有别,虽然仙人不禁嫁娶,指的却是仙人之间。你们这番做法,要教旁人知道,只怕不好。何况你名分上还是她师父。就当为了小姑娘着想,不如等她成仙之后,去了师徒名分,才好光明正大地相守。”
芳准淡道:“谁规定师徒不能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爱与谁一起便一起,这也要旁人同意么?”
二号先生急道:“你总是这般任性!此事与你自然无损,你怎么不为她想想?再说了,你要做凡人,也得看看眼下的情形。多少人眼红水琉琴?又有多少人是顾忌你在才不敢下手抢夺?你这般恣意妄为做了什么凡人,还要命不要?自己的命不要也罢,小姑娘的命你也跟着丢了?”
芳准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二号先生继续苦口婆心:“你向来清心寡欲,过了三百年,到如今怎么反而变得冲动起来?你爱与谁一起,当然可以,因为你是仙。小姑娘可以吗?她目前还只是个凡人吧。”
确实,胡砂尚未成仙,与仙人苟合便是大罪,即使将来得道,做了仙人,此事也是一个污点,必然被地府记录在案,死后要送去地狱赎罪的。
念及此,芳准不由想叹气,低头去看她。她脸色有些发白,娇滴滴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哪里都十分可爱。他要一时贪欢,不过落下个风流倜傥的美名,这像花朵般的小姑娘却要为此下地狱呢!
二号先生见终于把他说动了,心下顿时一松,再接再厉地补了一句:“要长相厮守也简单,忍忍吧。你继续做她师父,继续做你的仙人。都做了这么多年仙人,还差几年么?等小姑娘成了仙,自己有本事对付那帮邪魔外道的家伙,再不怕有人来抢水琉琴。你俩爱怎么怎么,谁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