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进来了,拿着一口袋马鲛鱼。朋友们把鱼做熟,开始吃饭。小婴儿连鱼也不肯吃。几个朋友时不时地有人跳起来跑过去看看他。吃罢晚饭,朋友们围坐在炉火旁,准备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个晚上。
下士一直沉默不语,也不介绍自己。朋友们对此有点儿伤心,不过他们知道,到时候他会说的。皮伦一向认为,对事情的了解就跟金矿一样是需要发掘的,所以他开始试探,想打破下士的沉默。
“年纪这么小的兵就带着孩子,这种事可是不常见啊。”他委婉地说道。
下士骄傲地咧嘴笑了。
巴布罗接着说:“这个娃娃是从爱之园里捡来的吧。这样的孩子最好啦,因为那里面全是美好的东西。”
“我们也当过兵,”丹尼说,“我们死的时候,会用炮车拉到墓地,还有一队人鸣枪向我们致意。”
他们等着,想看看下士会不会利用他们提供的机会纠正这些说法。下士的神情说明他很感谢他们的用心。“你们对我很好,”他说,“待我亲切友善,就像我在托雷翁的朋友一样。这是我的孩子,我妻子生的。”
“你妻子在哪儿?”皮伦问。
下士的笑容消失了。“她在墨西哥。”他说,然后又愉快起来,“我遇见一个人,他告诉我一件奇事。他说我们想要孩子成什么样是可以办到的。他说:‘你常跟孩子说你想让他将来干什么,孩子长大以后就会去干什么。’我翻来覆去跟这个孩子说:‘你要当将军。’你们觉得这行吗?”
朋友们礼貌地点点头。“可能吧,”皮伦说,“我没听说过这种做法。”
“我一天说二十次:‘曼纽尔,有一天你会当将军。你会戴着肩章和绶带。你的佩剑是金的。你会骑一匹帕洛米诺马。你的一生多美好啊,曼纽尔!’那个人说,我就照这样说下去,他肯定会当将军。”
丹尼站起身走到苹果箱跟前。“你会当将军的,”他对婴儿说,“你长大了会是个伟大的将军。”
其他人一个一个跟过来,想看看这么做有没有什么效果。
海盗轻声说:“你会当将军的。”他还想知道这种做法对狗狗是否有用。
“这孩子确实是病了,”丹尼说,“一定要让他暖暖和和的。”
大家重又坐下。
“你说你的妻子在墨西哥——”皮伦拾起话头。
下士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跟你们说说吧。这事不应该跟陌生人说,不过你们是我的朋友啊。我在奇瓦瓦当兵,我勤快、整洁,总给我的枪上油,所以晋升了下士。然后我娶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可不想说她嫁给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臂章。不过她真的特别年轻漂亮。她眼睛很亮,牙很白,长长的头发富有光泽。就这样,没多久这个孩子就出生了。”
“美事一桩啊,”丹尼说,“我要是你多好。有个孩子是最美的事了。”
“是啊,”下士说,“我很高兴。我们去给孩子做洗礼,我戴着绶带,尽管陆军法典上没说要戴这个。我们走出教堂的时候,一个戴着肩章和绶带、佩着银剑的指挥官看见了我妻子。没多久我妻子就跑了。然后我去找那个指挥官说:‘把我妻子还给我。’他说:‘你是不想要命了吧,用这个口气跟上级说话。’”下士摊开双手,抬起肩膀,做出一个无奈顺从的姿势。
“嘿,这个强盗!”耶稣·玛利亚叫道。
“后来你就召集朋友,杀了那个指挥官?”巴布罗抢着说。
下士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没有。我没办法。第一个晚上,有人在窗外朝我开了一枪。第二天,一门野炮打偏了,离我特别近,气浪都把我掀翻了。所以我就跑了,带着孩子。”
朋友们满面狂怒,眼睛里冒着火。海盗在他的角落里怒骂,狗狗们也都咆哮着。
“我们在那儿就好了,”皮伦叫道,“我们会让那个指挥官生不如死。我爷爷在一个神父手里受过罪,他把那个神父光着身子绑在畜栏的柱子上,把一头小牛也关进去。嗨,有的是办法。”
“我只是个下士,”小伙子说,“我只能逃跑。”他眼含热泪,羞愧不已。“指挥官要收拾你,一个下士是没人敢帮的,所以我带着曼纽尔跑了。在弗雷斯诺我碰到那个聪明人,他告诉我,我可以让曼纽尔成为我希望的那个样子。我就每天对孩子说二十次:‘你要当将军。你要戴肩章,佩一把金剑。’”
这就是如戏人生,柯妮莉亚·瑞兹的人生游戏相形见绌,既无趣又矫情。这也就是朋友们该出手的时候。但是现实场景如此遥远,出手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看着下士,满怀钦佩。他这么年轻,就有了这样不凡的经历!
“我巴不得,”丹尼恨恨地说,“我们此刻就在托雷翁。皮伦会替我们谋划。不能去真是太遗憾了。”
大乔·波特吉没有打瞌睡,因为下士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他走到苹果箱旁朝里看。“你会当将军的。”他说。然后他叫起来:“快看!这个孩子动得好奇怪呀。”朋友们围了过来。婴儿已经在抽搐了,小脚丫子一伸一缩,双手无助地乱抓,然后全身挣扎,打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