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哥哥。
那是,白河星呼唤白河流的呼告,被遗忘许久的温暖称呼,被身体记住的自己的声音,终于再次在时光留声机中回响。
“小星。”只是那一瞬,有谁握住我的手,那么紧,像是一辈子都不要放开了。
我艰难地站直了身体,瞳孔中的视物渐渐清晰,眼前出现由美子担心的脸。
“没事吧,小星。”由美子紧张地看着我,仿佛我随时会再次晕倒。
“没事,没事。”我想要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却发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住。
顺着手望上去,不二的神色落入我眼中。
那是在乎的眼神,那是担心的表情,那是全世界的忧伤与后悔,凝结成的至真目光。
“你知道的,我,有个哥哥?”我看着拉住我的不二,他看上去有些晕眩,却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以前,也认识我,对不对?”我带着哭腔问他,多希望他不要点头不要回答不要承认,可他没有。
他再次慢慢地点头,脸色苍白。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猛地抬头看他,看他的眼看他的眉看他的脸看他的表情却再也看不到他的微笑。
“阿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愣了一愣,回头。
一个回头,不过半秒,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爸爸和妈妈正站在大堂门口,雪花落肩。
他们的眼中,有着我无法分辨的伤痕,痛苦,愧疚,苦涩,憔悴,以及解脱。
我用力挣脱不二的手,飞快地跑过去。
那一瞬,我的手疼极了,冰冷地疼。
“妈妈。”我扑进妈妈的怀里,紧紧地拽着她的外套。
被雪打湿的外衣,冰冷。我的心,亦然。
“我有个哥哥,对吧?”
我察觉到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倒下去却没有后退也没有移动,她只是轻轻地抱着我,轻轻地,仿佛我是个易碎的陶瓷娃娃,然后她紧紧地,用力地抱着我,就像我长了翅膀就将飞走,最后她终于放了手,慢慢地,那么慢。
“妈妈?”
她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走到角落。眼角余光,我看见爸爸也走了过来,没有笑容。跟着过来的,还有不二和他的姐姐。
“妈妈,我有个哥哥,对吧?”我再次提问,抹去脸上咸湿的液体。
“是的。”
“他是不是叫做,白河流。”我的胸口渐渐发晕,这样的拷问让我无法承受。回答的人固然难受,可是被欺骗的人,更加难以接受真相。
“是的。”
“那他,现在呢?”我快要不能呼吸,我的理智已经告诉我答案但我却固执得不肯接纳。
不,不,我不相信。绝不!
“他,流他,不在了。”
随着妈妈的一句话,我听到身后由美子发出一声低呼,爸爸低低地叹一口气,不二却只是沉默着,仿佛他早已猜到一般。
妈妈爱怜地抚过我的脸,擦着怎么也流不尽的泪水,“因为你哥哥走后,你受的刺激太大,所以你忘了他。”
“我真的,什么都忘了?”
“是的,有关流的一切。包括你和他一起经历的事,你们遇到的人,还有你们说过的话。”妈妈的手很温暖,我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
这个失去儿子的女人,有多少痛苦不曾言明。而她的女儿又忘记了她的另一个孩子,这对她又是多大的打击。生离剑,死别刀,刀刀催人老。
我忽然为自己的软弱和眼泪惭愧,惭愧得无地自容。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哭泣是对她的亵渎。
“但是我依然很庆幸,你没有把我们忘记。”妈妈低头亲吻我的手,就像她是一个中世纪的骑士发誓要保护我一样,保护她的小公主。不让痛苦侵袭她,不让烦恼纠缠她,不让噩梦烦恼她,不让迷茫找上她。
只因为白河星是她的女儿,她唯一活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