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大哥!”
真是他乡遇故知,我们都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正在这时,一群斗鸡赌徒伙同一班佩剑挎刀的人拥了上来,其中一个歪嘴斜鼻的男子用手指定王炎叫嚷开了:“就是他,这个南方蛮子,前日跟我们过不去!”一个挎刀的锦衣大汉立即大声一吼:“是他就好,上,捉他转五陵村去好好治治!”
我见状,一只手拉过王炎,把他挡到身后,一只手拔出宝剑,大吼道:“李白在此,不得无礼!”那大汉愣住了,他的同伙中有两个认识我,冷嘲热讽地说:“呵呵,你不就是只会写诗的李白吗?今日没有你的事,你快些让开!”一时间,一大帮人一个个刀剑出鞘,那些斗鸡徒也丢下斗鸡,操起了木棍、匕首之类。我手指金市,一手推走小虾儿,一手舞动宝剑。王炎也没有一丝迟疑,也拔剑摆开了架式。我们两人背靠背,双剑向外。特别是我面带微笑的从容样子,一下子将对方震住了。
突然,那歪嘴斜鼻的男子上蹿下跳地叫嚷起来:“各位街坊,父老乡亲们,这两个南蛮子要杀俺们京师的人啦,昨日把我的嘴打歪了、鼻子打斜了!不得了啦,都打到俺们的门口来啦,大家快上呀,把南蛮子赶回去!”领头的大汉醒悟过来,也大叫开了:“弟兄们,上呀!宰了这两个南蛮子再去告官也不迟!”
一场恶斗愈演愈烈。我们最终寡不敌众,眼看渐渐招架不住,要遭遇毒手了。这时,围观的人中响起一声大吼:“以多对少,有什么光彩?陆冰来也!”只见一个身体壮实的少年腾身而起,跃出人群,两把剑左右开弓,一阵快刺猛攻。只见刀剑迸光,响起一片“哎哎哟哟”的叫痛声来。
这时崔叔封带领差役飞马而来。原来,早就有人报告了尉署。崔叔封一到,立时将全体械斗人员统统拿下,一起押解到尉署。
崔叔封见到我,微微点了点头,见我会了意,他立即就板起面孔向其他人询问案情。我也装作和他素不相识。在尉署里,那帮人仍然大吵大闹,惹得崔叔封大怒,因为平日里就是这伙歹徒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横冲直撞,还拐骗妇女,调戏胡姬,经常聚众斗殴,称王称霸。现在居然挑起了京师市民和外地人氏成伙聚斗,真是胆大包天!崔叔封气不打一处出,大骂:“狗杂种想造反是吧?给我狠狠地打,看看哪个还敢猖狂?”
众公差平日里就对那帮人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现在有了上司一声令下,一个个就狠劲地挥起法棒,劈头盖脑地打,把十多个恶棍打得头崩血流。崔叔封见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张牙舞爪了,才叫人将那一帮恶棍收监,然后将我和王炎以及陆冰取保释放。
再说,小虾儿拉着王炎的小厮急忙奔金市典当行找梁风筝,可梁风筝出门多时了。大家急忙分头去找,很快就在金市胡姬酒楼把他拉了出来。梁风筝得知情况,立即叫起一伙人,旋风般一直追到尉署,正好我们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梁风筝好像十年没打过架了似的,一副手痒痒、脚痒痒的样子。他愤愤恨恨地说:“以后他们再敢动你们的一根汗毛,我叫他们提着人头来见我!”于是他就在近处的酒楼付了钱,让我们饮酒压惊,而他自己带领着一伙人回金市去了。
我和王炎同时举杯向陆冰敬酒。得知陆冰是苏州人氏,系三国时名将陆逊的后人。我对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岁的救命恩人非常感激,见他确实卓尔不群,于是解下龙泉宝剑要赠给他——我要“宝剑赠壮士”。陆冰不肯接受,他很钦佩王炎的剑法,说王炎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所见到的第一个剑法过人的人。王炎连连否认,于是说起前几天得罪几个赌徒的经过,致使我和陆冰对那帮人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那天王炎从东市去城北瞻仰大明宫后,折到朱雀门大街闲逛。走到大街跟兴道坊接口处,见街口上围了百多人,凑近一看,是一伙赌棍正在斗鸡。正战斗着的两只鸡是一白一黑:黑的名叫“黑寡妇”,主人就是那个歪嘴斜鼻的地痞张宣冬。
张宣冬是个喜欢整古作怪的流氓,明明是只公鸡,可他硬要叫做“黑寡妇”;白鸡叫做“小恶霸”,鸡头是马黄,人称老蚂蟥。地上摆着两串铜钱,那是赌注。斗了好久,“黑寡妇”终于败下阵来,那老蚂蟥收了钱、笼好鸡,吹着口哨摇头晃脑地走了——他是那种见了女人直不起身子提不起裤子、身上一有钱就要找女人的淫棍,现在赢了钱就急着要去嫖娼了。歪嘴斜鼻的张宣冬蚀了本,有气无处发,等到看热闹的渐渐散去后,便追上一个卖咸蛋的老头子,说是要买半篮咸蛋。老头子把半篮咸蛋包好,张宣冬提了咸蛋便走,他是个地痞,平日里欺软怕硬的,专门欺负那些做小本买卖的人,根本就不打算付钱。
张宣冬还有一个让长安城里的老百姓和小流氓人尽皆知的可恶故事,他是个好色之徒,老婆长年有病,满足不了他可怕的性欲,而她的老母年纪轻轻时就守了寡,老了还风韵犹存。张宣冬不但长了一副兽面,皮肉里头还包着一副兽心和兽胆,有一天晚上他欲火焚身,竟然摸到了自己的母亲的床上,把70岁的老人也强奸了。他母亲在他发泄了兽欲后,羞愧难当,大骂着拿了把菜刀要杀他,但毕竟人老体弱,赶不上精头滑眼的他,就用菜刀割了手腕,血流到天亮,死了。所以,长安城里知道张宣冬的人,除了那些和他一样的人渣之外,没有一个不对他指指点点的,背地里都叫他“狗丢儿”,意思是做人太贱了,比吃屎的狗还要贱、还要丢人。
却说老头子急了,连忙把张宣冬的“黑寡妇”抢在手里,坚持要他给咸蛋的钱。一个要,一个不给,于是两人争吵起来。王炎全都看在眼里,走上前去为老头子主持公道。地痞流氓张宣冬一听王炎是外地口音,丢下老头就对王炎动了手脚,惹得王炎火起,一记扫堂腿,把歪嘴扫倒在地,本来就歪嘴斜鼻的张宣冬,嘴更歪了,鼻更斜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王炎骂咧咧:“老子记着你,你最好不要走,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子在长安城里没有什么搞不掂的事!”于是就发生了裘皮市上的一场较量。
我们都愤慨不已:“连皇城脚下都有这么多地痞流氓,这天下还会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太平的了?”
看看天色将晚,陆冰住在晋昌坊雁塔的亲戚家,王炎要从东市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们只好依依不舍地分手了。
三
日子就在我和王炎、陆冰的亲密交往中一天天逝去。
随着东门外灞桥的柳叶变得衰黄,秋天就要过去了。王炎要走,我约一帮朋友为他饯别。酒壮诗情,我为王炎写下了《送友人入蜀》:
见说蚕丛路,崎岖不易行。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
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
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王炎感激地收下了。然而我觉得千言万语只是刚开了个头。崔叔封也见我诗兴未尽,就大声说:“今日的饯别又不同往昔,太白兄斗酒之后才会诗情大发,来来来,喝喝喝,我们要看着你写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诗来!”他的话激起了我的豪情,我举杯连敬王炎三杯,再敬所有的人三巡,然后又自饮三杯。梁风筝也毫不示弱,他向我敬酒,一眼不眨地连干三杯。我对他大笑,高声说道:“我李白舞剑不是你风筝的对手,但要说饮酒嘛,我可是和你饮上三百杯的!”
梁风筝自然不服气,于是我们就斗上了酒。
崔叔封唱数:“太白,三十杯!”“风筝,三十五!”梁风筝哪里知道,我李白饮酒,前30杯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越往后饮就越不迷糊、越明白、越喝越上瘾了。到了我大汗淋漓、狂呼乱走的时候,就是我出口成章的时候了。不久就到了50杯、100杯,王炎虽然知道我的酒量,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连饮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