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票太贵,他没舍得,坐了整整十八个小时的硬座。
火车晚点,抵达时已经接近凌晨。他提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腾出手,给她发消息-「你先睡,不用等我。」
后面紧接又一句,「天亮见。」
可是等到天亮,再等到天黑,她也没有等到他出现。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殡仪馆,苍白的,寒冷的一间房,灯光下,他被蒙上白布,永坠入梦中。
有人告诉她,他是在回家路上,被几个刚出网吧的混混盯上。
他们本来是想抢另一个孩子的钱,但他路过,喝止住他们,解救了那个弱小的孩子,却把自己葬送了进去。
他们跟了他两条街,在一条暗巷,从身后拔刀。
他倒在泥地,他们纷纷补了几脚,抢走他的钱,啐了口,扬长而去。
三个抢劫犯,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13岁,判了七年。
两千八百块,一条命的价格。
无处申冤。
他的父亲在听到判决消息时,突发心梗,没多久便随他一起去了。
他的母亲-赵如桦女士,一夜白发,从此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你看,一个悲剧故事,说完也不过十分钟。
那三年在人生的尺度上丈量,其实很短暂,但他留下的东西是永恒的。
比如温暖,比如痛苦,比如对命运的无力,还有对新生的希望。
或许是老天还不想太早带走她。
所以送来了小也-给了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
知道怀孕时,他已离开两个月。
可这世上有很多明明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她怕那些人出狱后报复,她也怕自己会在有他痕迹的故土走不出悲痛。
于是她搬来了北城,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
“颜色涂好了,你看看。”傅云娇松开蒋勋的手。
他们的聊天戛然而止,然而在回忆的牵引下,傅云娇仿佛在旧时的光阴中真真切切地走了一遭。
她沉下肩膀,默默收起每一个用过的工具。
蒋勋看着,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眼睛红了?”
傅云娇揉了下眼尾说,“没事,有点累而已。”
“累了你上楼歇一会,店我来看。”
“好。”
傅云娇收拾完桌面,慢慢走上楼。
楼梯尽头,她停下,转身回望楼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