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你当时真的骂了我?”
“不是骂,只是发了几句牢骚。”
“原来是真的。后来又有一些人给我说过这事,我闹不清楚的是,当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的情绪那么极端?”
“郑书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夏中民轻轻地说道。
“可是我想知道。中民,为什么?”郑治邦也轻轻地问道。
“当时您还是省长,到嶝江来考察我们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高科技产业,考察完了后,可能是有别的事情吧,您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我们原本抱着很大希望,见您就这样走了,急得经理放声大哭。他为您的考察,上百个人整整忙了好几个通宵。”
“你们当时希望的是什么?”郑治邦感到不解。
“这个企业当时急需一笔启动资金,由于没有打通关节立不了项,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考察上。您要是能说一句支持的话,事情很可能就会有转机。郑书记,当时那个高科技产业,确实很有发展潜力,我们已经做了非常细致的市场调查,前景非常看好。”
“但我记得你们当时什么要求也没提呀?”郑治邦愈发感到纳闷。
“那个经理胆子太小了,他不敢说,什么要求也不敢提,一直盼着您能问他。”
“那你为什么也不提?”
“郑书记,我只是嶝江的一个副书记,省委书记下来考察,怎么能轮上我说话,想靠近您都没有可能。”
“我当时确实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是。您当时真的可能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确实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所以就大声骂我是个昏官?”
“……我都忘了我说了什么了,我只记得我当时说,你们下来究竟干什么来了,你算个什么省长,这样的省长还不如没有,除了扰民,除了说套话说空话还能干什么。……好像就是这些。”夏中民很歉疚也很坦率地承认道。
“……那个高科技产业现在怎么样了?”
“没办法,后来转让给湖北一家公司,那家公司现在做得很大,去年的年产值已经达到了四个多亿。这儿的经理后来也调过去了,真的是可惜了。”
郑治邦沉默了一阵子,接着说道,“中民,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一定要见见你吗?”
“……不是因为群众的请愿吗?”
“好了,就让我给你实话实说吧。中民,我今天找你谈话,就是要向你承认我当初的错误。”郑治邦的表情非常严肃和真诚。
“郑书记,是我不对。”
“你骂得对,骂得一点儿没错。”郑治邦愈发显得沉重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四年前,省委组织部曾提名你为嶝江市委书记,但最终被我否决了。”
夏中民再一次被震惊了,良久,才赶忙说道,“郑书记,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原因,跟你没任何关系!当时的刘石贝书记一直就不同意我,从来也没向上边推荐过我。”
郑治邦摇了摇头,“不,不全是这样。昊州市委组织部曾多次给省委打报告,组织部长刘景芳还专门给我做过汇报。就在半年前,昊州市委又一次打了报告,但都由于我的原因,你的提名始终都没能上了省委常委会。”
“郑书记,我从来也没从方面想过,嶝江的情况太复杂了,这确实不是你的原因。”
“但我应该负主要责任。”郑治邦说道,“还有,中民,你为什么一直不问几天前我在一份内参上对你的那个批示?”
“我已经给高怀谦书记说过了,如果是我,看了那样的材料,也一样会立刻批示,口气可能会更严厉。”
“不,那只是你的理解,事实上并不全是这样,戴有色眼镜的批示和不戴有色眼镜的批示是完全不同的。其实并不只这一次,以前还有过几次,有的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当时的批示都很严厉。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一次产生的印象,导致了这么多对你的误解,对你的所作所为甚至作了完全相反的判断。”郑治邦沉默了一下说,“有时候,一个上级领导的好恶,往往可以决定一个干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