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个词汇带有破罐子破摔的性质。
应逐星总以为承认自己的性向是一件需要长久计划的事情,然而真正说出时,才发现原来这句话只有这么几个字。
如同压在心脏上的巨石轰然坍落,一种奇异的痛快从心脏运输到四肢,血液加速,手指微微发麻。
应逐星发觉,自己甚至在期待荆平野的反应。
无论是厌恶、谩骂、不可思议、避如蛇蝎,他都能接受。
至少他不必为性向遮遮掩掩了。
荆平野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啊?”又过了会儿,才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没开玩笑,”应逐星语气平静,“真的。”
荆平野重复着他的话,有点迷茫:“你喜欢男的?”
应逐星“嗯”了声。黑豆跑到他的脚边,见无人理睬它,于是叫了声,舔了口应逐星的手指。应逐星垂下眼,轻轻抚摸了黑豆的头。
“先遛狗吧,它有点急了。”
荆平野如梦初醒:“哦,行,那走吧。”
小区里路灯年久失修,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尚未凋落的树叶吹得窸窣作响,影子投影在灰白的楼栋上。荆平野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说话,直到回家,夏蕾他们回来,两人也没有交流什么有效的信息。
晚上荆平野先去洗漱,他爬上上铺,坐了二十来分钟,应逐星洗完澡回来。穿着米色棉质睡衣,头发是湿的,应逐星坐上床后,荆平野探头下去,问:“你不吹头发吗?”
“不吹了,妹妹睡觉了,”应逐星说,“容易吵醒她。”
荆平野“哦”了声,听见下铺盖被子的声响,这才按熄了灯。
眼前暗了下来,荆平野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回合,终于没忍住问:“你今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啊。”
“嗯。”应逐星只应了声。
荆平野说:“你真的喜欢男生?”
应逐星又“嗯”了声。
荆平野脱口而出:“你不会喜欢我吧?”
他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自恋。
“……”果然,应逐星沉默了会儿,“你想什么呢?”
“我乱说的,”荆平野脸颊发热,他又沉思了片刻,又问,“你说你是同性恋,但是你跟李昀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你也不做美甲,没染头发,也不自称‘老娘’。”
应逐星觉得有点想笑,说:“男同性恋这么多,总不可能一个样。”
也是这个道理。荆平野想起哲学所讲的共性与个性,他无意识地磕着手指咬,问:“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性向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形成的,我是天生的,对女生从来没有恋爱的想法。”
荆平野咕噜又翻了个身,撑着上身,下巴压在床边围栏处,问下铺的应逐星:“你怎么发现的?”
这次应逐星回答得很敷衍:“误打误撞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