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将书桌边的文件夹摊开放在顾修玉眼前,听筒里就又来了一句骂骂咧咧:
“你说!劳资倒是要听听你能放出什么屁话来……”
顾修玉对赵訾胥的愤怒和不耐都没有放在眼里,垂眸瞧着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正色道:
“其一,李辅兴的死令西平军成了散沙,打破西南平衡。”
“其二,我放出消息是有人不愿议和谈而行刺,盘踞在西平军周围的的其他几路难保不会互相猜忌,不,应该是肯定会相互怀疑,怀疑对方心里有鬼。”
“其三,这场仗打不打的起来,要怎么打,督军府该做什么,这些就是赵督军您来思量的事情了。我是大老粗,我只管动手,动脑子的事太麻烦……”
他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彻底哑了火。
沉默了许久,才像是丢了假牙的老太太一般,含糊不清的问道:“顾修玉,你是主张打,还是主张和?”
“我现在可是伤患,不可多劳多思……”
说罢。
顾修玉便挂断了电话。
抬眼看向书房侧边垂着厚重布帘子的那面墙,扬了扬下巴,副官领会意思上前将帘子拉开,整整一面墙壁上赫然是全国地图,不止西南五省,也不止一个泗古城。
上面用红色的粗箭头标注了好几块区域。
西南五省各方势力的抢夺,北面打着建立新政权的幌子不断扩张战火圈的那些老一派军阀,东面沿海虎视眈眈的外邦浪人,还有就是这矿产丰富资源优渥的泗古城。
“大帅,赵督军同意打了么?”
副官站在旁边,看顾修玉走过去将代表西平军的蓝色图钉给拔出,语气中难掩兴奋。
赵督军是上面派下来的,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一心主张以和为贵,对西南五省以及周围的实力都是如此的,渐渐滋长了那些蠢货的功利心,对督军府的态度也越发不尊敬起来。
只因为西南那边近两年洪涝加地震等天灾,导致军饷不足亏空。
简而言之,就是养军队缺钱了。
起初只是一个该快刀斩乱麻的小事情,缩减军队开支,严令掌兵减少休憩时间,就能撑过去。
可却在赵督军的一次又一次‘以和为贵’主张下,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也越来越麻烦。
顾修玉摇了摇头,“没有。”
盘踞在西南五省的周边势力里,如今少了李辅兴的西平军俨然就成了一块香饽饽,赵督军若还趋吉避害以和为贵,下一个端掉的就是督军府。
李辅兴的死,他是在逼赵訾胥做决定。
即便宁洧川今天不开那一枪,他也没有打算过让李辅兴全须全尾的离开泗古城,只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罢了。
不过宁洧川今天的那一枪属实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不管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宁少爷,还是花团锦簇的漂亮戏子,都不像是能在危机关头从容冷静且充满攻击性的模样。
面对威胁,算不上害怕,更多地可以说算是兴奋。
一种寻找刺激的兴奋……
就像是那因为扑蝶,而攀上墙头的野猫,轻盈的弓着脊背跳来跳去,即便知晓摔下来可能会受伤乃至死亡,却也难以阻止在追逐的游戏自得其乐。
“让你办的事如何?”
顾修玉重新又拿起一枚图钉,艳丽明媚的红,然后用力钉在了写有泗古城的拳头大的地方。
副官略微皱了皱眉,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大帅放心。”
顾修玉不再说话,抬眼仔细看着墙上的地图,习惯性的做出捏雪茄剪的动作,指腹的相碰让他恍惚了一瞬,继而低头浅浅淡的笑了起来。
抬手摸了摸被咬过额耳垂上,那已经算不得明显的齿痕,粗粝的指腹按压,些微刺痛让他眯了眯眼。
染笑的声音吩咐道:
“记得早些起来去准备早餐,洧川昨儿个想吃东街的芙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