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为是一个人摇摇晃晃进来的,一进屋就有些站不直,直接往床上一倒。
“对不住,多喝了几杯酒。”
沈青瑶手足无措了片刻,大着胆子道:“醒酒汤可曾用过了?”
谢奕为的意识很清醒,就是身子动不了,心里有一丝愧疚,于是将声音放得很柔。
“嗯,青芽侍候我喝过了,容我,容我先睡一会,一会,一会再……”
沈青瑶听他轻言慢语的,一开始微许的恼怒渐渐平息下来,想了想,试探道道:“你我夫妻一体,有几句话我想与三爷说一说。”
谢奕为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没力气,只能扭过头看着她,强撑道:“你说,我听着!”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钟鸣鼎食人家规矩更多,三爷如今也是户部的官儿,又和安亲王府沾着亲,更应该要守规矩。”
谢奕为活了二十多年,读书、做人的规矩了熟于心,生平自认为也是个守规矩的人,一听这话,心头忽然升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触来。
“可是我哪里没做好?”
“和三爷不相干的事情,我姓沈,名青瑶,三爷的贴身丫鬟名青芽,这一个青字冲撞了,回头改了就好。”
原是这事!
小事!
谢奕为闭了眼睛,浑不在意道:“回头我问问青芽再说。”
沈青瑶却微微变了脸色,“一个婢女的名字,改了便就改了,何苦还去问她?”
“这丫头是我问阿渊讨来的,不一样。”
沈青瑶一听这话,犹豫了一下,却没忍住:“再不一样也是奴婢!”
谢奕为猛的睁开眼睛。
酒,一下子醒透了!
话一出口,沈青瑶就后悔了,细细想下去,恍若站在万丈深渊边上,脚尖已悬在了空中。
青芽是王妃的人,三爷讨过来,必是贪了她的颜色,放在房里做暖床大丫鬟的,自己没轻没重的开了口,得罪了青芽是小,得罪了王妃是大。
她轻咳了一声,软软道:“改了名,奉了茶,我也不是不能容她。”
谢奕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有诧异,有惊惧,也有失望。
他本来对这桩婚事,就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媒妁之言罢了。
只是想着人家清凌凌的姑娘嫁过来,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善待她的,毕竟她才是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他才会去书房沐浴更衣,以求在妻子心中留个好印象,他哪里知道,新婚之夜,话还没讲几句,妻子就要帮他纳妾。
谢奕为心头一愤,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深深地看着沈青瑶,笑道:“三奶奶果然贤惠!”
沈青瑶那一点幽微的心思藏住,咬牙道:“我不求你守着我一人,只是该有的规矩不能坏,否则,以后我治家立威就难了。”
谢奕为置若罔闻,脸上的柔色一点点淡去。
他的生母是个妾,因受宠被主母害死,自己从一个人人恭维的少爷,变成连狗都嫌弃的野种,童年的阴影,在他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加上与阿渊亲近,亲眼看到李锦夜对阿渊的深情,也亲眼见证了安亲王府因为夫妻和睦,而上下和睦,因此,他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求琴瑟合鸣,恩爱到老,只求彼此敬重,相伴一生。
所以,他最怕的,最恨的,最忌讳的便是纳妾,这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
痛,是次要的!
被人委屈的难堪和被人不解的怒意,才是致命的!
他心里连连冷笑着想:沈青瑶你就如此看不起我吗?那你与从前那些高高在上,冷眼嘲笑他的人,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