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停教你。
怎么处理?食物,怎么察觉危险,怎么应对危机,她把她能知道的活命知识都传授给你。
甚至,她还会哭着?跟你说?很多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听的东西,比如,颜面?并不重要,面?对危险的男人,想法设法活下去并不是耻辱;比如被迫接受会很痛苦,但只要能活下去,强颜欢笑并不是过错;再比如,要很爱很爱自己,只要机遇合适,舍弃她们这些旧人也不要紧,人心不能太柔和……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事后又忍不住后悔,后悔自己跟你说?这些,不停跟你道歉。
你并不介意。
她却抱着?你哭。
可怕的未来?让她瑟瑟发抖:“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你们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叶妈妈并没能活太久。
她整个孕期都在灾荒和恐惧中?度过。
再加上为?了生下那个不太正常的孩子,她一度大出血。
如果不是产婆足够有经验,及时用冰凉井水浸泡的衣服塞进去,及时堵住出血点,她就会直接死在产榻之上。
可就算如此,她也留下了下红之症的后遗症,衰败的身体只勉强支撑了两年,就熬到油尽灯枯。
“如果实在活不下去,你就……你就丢下他,去过你的日子吧。
叶妈妈瘦得皮包骨的手紧紧拉住你。
泣声沙哑细微,流着?泪为?你的活路寻找理?由,“都怪我我罪孽深重,才?让小傩他生来?不祥,或许他早点夭折,跟着?我早登极乐,说?不定还是件幸事。”
这个念头已经在心头徘徊很久了。
她总是不忍心说?出来?。
总觉得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就有能两全的法子呢?
可现?在,她快要死了,你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着?更小的孩子活下去?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也不可能诅咒自己的孩子死去。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祥之子,是她不贞的业果,她也依然?爱着?自己的孩子。
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被叫做小傩的稚童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他额头上有个新鲜的伤口,一看就是刚被人用石头砸出来?。
有血流出,就被他用袖子直接擦掉,在如面?具覆盖在他右脸的另一张脸上拖出鲜红血痕。
嗯。
他看上去的确比你不祥多了。
你脸上只是有道火焰纹样的斑纹。
而他不仅多了一张脸,还多出一张嘴巴、两条胳膊。
但——
“我觉得他可能没有我不祥。”
“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身负诅咒,刑克六亲,是天煞孤星的命,父亲也说?我是禁忌之女?,是不被祝福的孩子,只会给大家带来?灾难,根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如果不是被丢掉,我想他可能已经跟这两年死在家附近的人一样,被我克死了。”
“他是不祥,我也是不祥,我没道理?嫌弃他。如果你不害怕他跟你一样被我克死,我肯定会跟他在一起,不会让他一个人,谁先死了就怪谁太菜好了。”
“净说?傻话……”
叶妈妈很轻很轻地?笑了。
攥着?你的手也再使不上劲儿。
声音越来?越飘忽,仿佛冬日廊檐下残破的蛛丝,微风摇曳,一头消失在光里,“我的死亡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是不祥,我怎么可能熬过那个灾荒?又怎么可能从产榻上活下来?,挤出两年时间陪小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