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眼睛瞪得好大,那精气神儿就跟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任姨娘怎么撒泼地哭,安以柔怎样刻薄地骂,都不理睬,等屋子里安静下来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念离,你是安家掌事儿的,你要怎样办?”
念离也是一愣,自安家败落她开始操持,安老夫人还是第一次亲口承认这安家由她来当家,这让她多少受宠若惊,只是这个时候太过欣喜显得不合时宜。
“媳妇认为,不应出这笔钱。”
姨娘素来对念离敬畏三分的,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安以柔稳稳地扶住她,对着念离一肚子委屈,就像个孩子发现一直向着自己说话的娘亲突然替别人说话了一般。
“细说来听听。”老夫人吩咐着。
“是。”
念离正对着安以柔母女,说:“今天一早,柳枝和大志从外面回来,就告诉我,城里都在传,说十年前在安家犯事儿的那伙人落网了。我以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没想到,娘比我知道的更早。”
安老夫人并未作声。
“所以娘才会突然找柔柔谈心,当着莫弟兄的面儿,直言柔柔不愿提及的往事。娘是想在吕知府传话前,先让柔柔你想明白了,究竟这个痛,你要留给自己,留给你爱的人,还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越是躲,越是掩盖,这伤口就越难以愈合。让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看看这光天化日下的恶行吧——你不该是被嘴舌的对象,该被唾沫淹死的,是那些可恶的男人!”
念离字字句句都戳在安以柔心尖上,疼痛过后是清醒。
是啊,最该是自己要求知府主持公道,将那些恶徒绳之于法,怎么会犯了糊涂,想私下贿赂把案子压下来呢?
她安以柔十年来这么多白眼和嘴舌都抗住了,怎么就扛不住那审判罪孽的一刀,将往事切得干干净净呢?
“若要我们安园忍气吞声,白白地放过十年前那些贼人,不仅我这老骨头眼不下这口气,你们都咽不下——”老太太微微地动了一下,“念离,你来点点,看能值多少,送去店铺。”
老太太挥了挥手,这叫满场都错愕了。
“娘?”
“我的本意,是不能轻饶了他们。可是如若柔柔不愿意,我们就送银子过去吧。”
“你——不是不为我出这笔钱的么?”
安以柔迷茫了,安老太太没有半分柔和的意思,却说:“的确不是我为你出的,这安园本就有你一分财,今天就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选择。”
满场的寂静,念离轻轻笑着,安以柔低头不看任何人。
是的,不为念离那一番话,不为所谓的血海深仇,不为安老夫人的想法,也不为莫言秋的态度——就为自己。
安以柔心里咚咚咚响着一面铜鼓,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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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又有了新鲜事,马上要办五十大寿的安家,突然张贴出一张大红的喜报。
喜报上墨黑的字迹,分分明明,写着:
喜闻十年前闯我家园、杀我亲人、辱我姐妹的江洋大盗落网。
知府大人爱民如子青天在世,必能秉公处理上报朝廷。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安以柔穿着大红的袍子,身后小厮抬着牌匾,一行人神采奕奕地走过闹市。尤是那安以柔,整个人眉开眼笑,倒叫人不好意思背后指点,有人鼓起胆子当面庆贺,她落落大方地谢了,不扭捏,不回避,一路朝那知府衙门去了,到了门口,唤出师爷,当着在场溯源乡里的面儿,揭了牌匾的红布,一行金光大字:
明镜高悬
大喜大悲
“你们拿了银子,就要乖乖闭嘴,明白了么?”
荒郊野外,寒风四起,五六个匪贼连连点头。
张庭回身上了马车,和他们背到而驰,车行百米,只听见车后一阵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