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看着面生,不像我们安园自己的奴才,是怎么来伺候你的?”
“前些天我用着那些丫鬟不顺手,发了些脾气,幸好柳枝还算懂事,挑了个还算麻利的给我。我仿佛记得她说,这园子里的丫头都知道我的脾气,谁也不敢来伺候我,就从外姓人那里借了个丫头来——是谁来着,啊,对了,是裘夔的小妾!说起来那女人天天也不怎么走动的,心肠倒是好的,怕惹那裘诗痕不愉快,背着送东西给念离——”
“柔柔,方才不还说,东西你是送的么?”
安以墨一戳安以柔的头,“还是当年你样子,冲动,纯真,好出头。”
“你丫。”安以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被戳穿了一般,脸一红,扭捏着跑开了。
安以墨看着妹妹跑远了,才方又肃穆起来。
看来,源头就在那连名字都不为人知的裘夔的小妾身上了。
端着这么碗凉透了的糖水鸡蛋,甜腻而冰冷,这其中有多少深意,在这肤浅的繁荣大园里,只有他知,她知,那个人知。
三个人,一台戏,够了。
最卑鄙的报复
“你终于长大了,我的壁风。”
那张温柔贤惠的脸在面前闪过,眼中总是垂着星星点点的柔弱,却就是这样一女子,行走在高墙之内,母仪天下,权倾朝野。
他总是不知道,该叫她魏姐姐,还是魏皇后,还是嫂子。
也许对他来说,她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她是这宫中对他最好的人,也是这宫中对他最残忍的人,当这个女人苦涩地说出这句话时,那天下已经从她夫君的手中,转到了他的杖下。
“很多人警告过我,说你是我养在身边的一只老虎,早晚有一天会把我吃了,我一直没有听他们的话斩草除根——”魏皇后依旧那么端庄,这天下女人,没有哪一个比她更适合做一个皇后,“不是因为我不信,而是因为我不能,因为我永远记得,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壁风。”
“我来只是告诉你,我会在你喜欢的地方为你建一座寺庙,我希望你能搬进去住,修身养性。”
壁风已经是天下的霸主,却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你要囚禁我。”魏皇后缓缓开口,“你不愧是先帝的兄弟,脾气和胸襟都如出一辙。怎么,怕我留在这宫里,成为你的负累?魏家已经没有了,先帝也已经去了,我无枝可依了。还是你怕,人言可畏——”
“我怕看见你。”壁风猛地抬头,“你是我这十年来最美好的记忆,也是最痛苦的记忆,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屈辱的那段日子!”
“借口。”魏皇后轻轻一扫袖子,眸子之中是无限的怨念,“如果真的那样,你可以将这紫金宫的每一块砖拆掉,你可以将这里每一根草拔掉,你最可以的,就是把所有人杀掉——别告诉我,篡位成功的新帝您没有这样的念头——可是你没有,却不是为我。”
壁风缓缓抬起头。
“我一直以为你依靠的人是我,没有想到,你所依靠的、所信赖的、所爱的,竟是另一个女人。你们骗的我好苦,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凤仪尽失,就连一个女人的尊严,都不留给我。”
魏皇后眼中的怨毒越积越重,最后一个转身。
“我心意已决,为先帝殉葬。”
“你——”
“而我的冤魂一直在看着你们,你们一个逐风而不得风,一个壁风而不避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那就是曾经温柔的女人,魏皇后,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壁风有时想想,也许就是这样的诅咒,让他失去了逐风。
这是命运么?
如果是,他贵为天子,可否逆天而行,为自己改命?
在马车中,颠簸不定,睡不到一刻就又醒过来,梦中魏皇后的样子依旧清晰,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女人,为何会下了那样恶毒的死咒。
一切都尽如逐风当年所言,他夺取天下关键的棋子,不是血脉,不是钱财,而是一个女人的心。
他利用了魏皇后,他利用了魏家,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皇兄,他得到了天下。
可是,再不能得到这个女人的原谅。
“陛——毕老爷——”魏思量撩开车帘,“离目的地还有三四个时辰了,要不要先在客栈歇歇脚——”
“不必。”壁风挥挥手,随着车帘灌入的夜风,让他清醒了许多。
“毕老爷,那人所说的情况未必属实,您此番去了,若发现不是逐风大人,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