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首辅是李阁老,自然是该由他来掌控大局!”张居正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却是故意含糊地道。
徐阶的鼻间发出一声不屑,显得智珠在握地说道:“虽然我的继任者是李春芳,但内阁掌控局面的定然是郭、林二人。郭朴的才能不及林晧然的十分之一,他其实是林晧然的应声虫,所以真正操控内阁局面的人必是林若愚!”
“弟子不敢欺瞒,这些天的政事确实是按林晧然的愿意执行!”张居正听到这个判断,亦是无奈地轻轻点头道。
远的不说,就像早前内阁对处理杨应龙的案子出现分歧,特别李春芳希望用更温和的方式对付土司。
郭朴和林晧然仅仅一个眼色,便是一起推动要严惩杨庆龙的方案,甚至直接制定出兵播州并推行改土归流的大计划。
如此关乎朝局的重大事件,却不是当朝首辅李春芳拍板,而是由郭朴和林晧然制定,这个内阁跟首辅李春芳的关系确实不是很大。
林晧然的才能和智慧,加上郭朴的资历和倚老卖老,李春芳的首辅简直形同虚设。现在内阁真正作主的不是首辅李春芳,而是次辅郭朴和位居第三的林晧然的联盟,是林晧然在掌握着整个局面。
“林若愚此子已成气候,你而今当潜伏,切记!”徐阶看到自己的猜测得到印证,却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张居正深知他根本没有跟林晧然叫板的资本,亦是恭敬地拱手道:“弟子谨记!”
“这官场各种流言蜚语,往往是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便成真。我跟林晧然不睦,经年免不得遭到中伤,偏偏他的朋党海瑞和门生王弘海在松江任职。此去归乡,虽然便能镇他们一二,但免不得会上疏中伤,还请大岳多照拂才是!”徐阶却是突然发出请求道。
“弟子必定竭尽所能护恩师周全!”张居正当即应承下来道。
“如此便有劳太岳了!”徐阶心里倍感欣慰,便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道。
师徒四目相望,情真意切。
跟着其他的门生不同,徐阶跟张居正并不是在会试结下的师生缘,而是徐阶充任庶吉士讲师才收张居正于门下。
张居正原本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二甲进士,却是没能像李春芳一样写得青词讨得嘉靖欢心,更是有过一段愤青的生涯。
直到嘉靖四十三年才迎来人生的转机,彼时以从五品右春坊右谕德的身份进入裕王府,时隔不到四年的时间便入阁拜相,这个升迁速度自然少不得徐阶的提携。
正是如此,张居正亦是一直记挂着徐阶的恩情,尽管知道徐阶的族人是恶迹斑斑,但还是愿意护其周全。
“对了,林阁老在下朝之时,却是让我将这封书信转交给你!”张居正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显得恭敬地呈送道。
徐阶递过那封书信,便是跟着相送的众人挥手作别,然后通过楼梯登上了那艘已经恭候多时的官船。
董传策看到徐阶已经登船,却是暗地用力拧了一把大腿,当即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便是顺着痛楚尽情放声大哭。
邹应龙等人幽怨地望了一眼董传策,当即便是放声痛哭起来,实在哭不出来的人也是假惺惺地嚎哭。
徐阶上船看到码头这一幕,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混迹官场几十年,如何不知道下面人是真哭还是假哭。只是他被林晧然撵得狼狈离开,今日仅有这丁点人前来送行,心里免不得生起了几分悲戚。
官船渐渐远去,码头上那帮官员亦是停止了哭泣,却是知道属于徐阶的时代已经彻底终结,属于林晧然的时代悄然到来。
徐阶一直站在船头注视着码头,待到确实是看不清了,这才转身准备回房间休息。突然间,他想起手中还抓着一封书信,不由得将书信的口子撕开。
在字体映入眼帘之时,他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因为这根本不是林晧然的字迹。只是当他继续看下去之时,特别是看出字迹的主人和内容之时,一股透心的寒意当即从脚底涌上心头。
好半响,他才喃喃自语地道:“他……他原本一直都知晓!”
隆庆二年七月中旬,位居十年次辅、六年首辅的徐阶离开了京城,而大明朝堂注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