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自入京以来已两年有余,然常宿于教坊司,狎客曲宴拥侍,姬妾屡舞高歌,日以继夕,置正职于不顾,此乃失职也。
然其专利无厌,窃弄父权,卖官鬻爵。昔日吏部员外郎郭谏臣谋广东惠州知府,事成得三千两白银,今郭谏臣入职于地方,免不得竭民脂膏以偿买官之费,如此则民安得不贫?经其引荐,临淮侯得漕运总兵一职,临淮侯亦是以巨资送至徐家大宅,此种恶行多哉不表。
琨其罪在官失职,居臣不忠,为子不孝,臣特请皇上给琨予以严惩,免职而戍边,以清国本。
……
这一份只有三百多字的奏疏,却是将徐琨的种种恶行揭露了出来,已然是一记重棍砸在徐琨的后脑勺上。
李春芳将这份显得平实的奏疏看完,先是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徐阶,而后则是眼神复杂地望向林晧然。
虽然他至今都不明白吴时来为何会肯上这一道奏疏,但这一道奏疏一旦公布出去,而疏中的内容属实的话,那么徐阶亦得要受到牵连。
在他们官员能够得到朝廷“封妻荫子”赏赐的同时,亦是要承担儿子犯错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很多官员便是被自己的儿子所累。
正是如此,一旦徐琨的罪行被证实,那么徐阶必定要受到牵制,而这亦是为何徐阶会失态的根本原因。
郭朴轻轻地咳嗽一声,显得不满地瞪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李春芳。
李春芳这才惊觉过来,虽然心里很是无可奈何,但还是按规矩将手中的奏疏交给司值郎传递给郭朴。
郭朴看过奏疏的内容后,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而后又通过司值郎将奏疏交给了林晧然。
林晧然将茶盏放下,接过奏疏便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而后按规矩传递给陈以勤,只是眼睛闪过一抹决然。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他终究是一步步瓦解徐阶的龟甲,进而寻得破绽狠狠地捅上了这么一刀。
倒不是他不想早些除掉徐阶,而是徐阶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首辅,而是一个强大团体的领袖,甚至他还默默地影响着大明后面几十年的走向。
在原本的历史中,徐阶离开首辅的位置后,却是由李春芳来接任。虽然经历了高拱的变数,但后面则是张居正和张四维等。
纵使徐阶遭到海瑞的变数而晚节不保,但直到万历朝生辰之时,万历还派太监进行亲切慰问,可谓是官场的一棵常青树。
面对着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他深知欲速则不达,亦是按计划一步步推进。直到将徐阶逼到墙角之时,他再给徐阶一个致命一击。
好在,他的计划进展得还算顺利,寻到了徐琨这一个破绽,却是借此先将徐阶首辅的宝座踢下去。
门外的阳光灿烂,但这里透着丝丝的凉意。
“窃弄父权?”
张居正看完这一份奏疏的内容,却是知道王军的上疏弹劾不过是一个造势,真正的杀招无疑是吴时来的这一份奏疏,亦是从中看到了最关键的指控。
窃弄父权是当年邹应龙对小阁老严世蕃的指控,只是历史仿佛重演一般,现在这项指控却落在徐琨身上。
当年的严世藩正是受到这一个指控,而后三司查出严世蕃贪墨的事实,最终被朝廷判处戍边雷州。
若是证实吴时来这些指控属实,那么徐阶已然是遭受严嵩同样的命运,却是要因此事而被朝廷亟令休退。
只是他心里感到十分的困惑,按说吴时来当年冒着如此风险而“倒严”,无疑是忠于自己的老师的,但为何如今会捅上这一刀呢?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想起吴时来戍边的地方是广西横州,却是用怀疑的目光望向林晧然,会不会是在吴时来戍边期间被林晧然抓到什么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