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内阁有着明确的分工,负责对接太极门奏疏的人正是陈以勤和张居正。就在刚才,张居正看到王军的奏疏后,当即便将这一份奏疏亲自送了过来。
徐阶轻呷一口微烫的茶水,显得从容不迫地道:“对为师不利?可是有人上疏弹劾为师?”
“正是如此,吏科右给事中王军上疏弹劾师相!”张居正暗暗佩服自己这位老师的从容和镇定,便是重重地点头汇报道。
徐阶将茶盏轻轻放下,却是认真地求证道:“王军?可是林若愚当年主持广东乡试之时,所收的门生王军?”
“不错,正是此人!”张居正早已经摸清林晧然和王军的关系,便是郑重其事地点头道。
之所以如此着急过来,自然不是一个小小吏科右给事中弹劾自己老师,而是这次弹劾的背后主使毅然是林晧然。
若说整个大明官场谁有能力扳倒自己老师,那么有且仅有林晧然一人,郭朴和陈以勤都不可能做得成此事。
徐阶听到这个答案,嘴角不由得挂起一丝嘲讽之色,这才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淡淡地道:“他弹劾为师什么罪名?”
“他……他弹劾师相险邪、贪秽、专权蠹国等五项罪名!”张居正将王军的奏疏递过去,显得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徐阶听到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罪名,眼睛当即闪过一抹不屑,便是浏览起这份没有丝毫新意的弹劾奏疏,却是越看越得意。
本以为林晧然是一个擅于隐忍的人,就如同当被他忍耐严嵩一般,却不想林晧然终究还是一个冲动的年轻人。
殊不知,这种按捺不住的冲动之举,正是他一直所期待的时机,一个能够反制林晧然的绝佳机会。
徐阶的嘴角再度上扬,便是将奏疏递还张居正道:“既然为师遭到弹劾,那么自然要回避,此事你跟他们四位一起商议吧!”
“师相,此次弹劾的所有罪名都没有实据,您完全无须回避啊!”张居正听到徐阶这个决定,当即困惑地道。
徐阶显得智珠在握,抬头望向外面还有下的暴雨道:“为师不仅要回避,而且明日还会上疏请辞!为师要给天下人瞧清楚,林晧然已经羽冀丰满,却是要逼走为师了!”
“这……”张居正听到自己老师有着如此深层次的谋算,不由得瞠目结舌起来。
只是他亦清楚这便是政治斗争,他的老师跟林晧然已经是水火不相容,这个朝堂已然是一山不容两虎。一旦谁露出破绽,那么对方便是往死里整。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林晧然明明没有抓到能够扳倒自己老师的把柄,竟然如此草率地上疏弹劾,这分明就是要授人以柄。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自己老师上疏请辞,那么天下人都知道是林晧然要逼走自己老师,此举无疑会增加林晧然的压力。
在黄昏时分,这场暴雨终于停歇,只剩下屋檐不停地滴着水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徐阶还有意将这个消息外放,很快京城的官员都知道王军上疏弹劾徐阶一事。
“此事跟我亦有关,我应当回避,你们四人商议即可!”李春芳看到王军弹劾的奏疏中有“在内阁与大学士李春芳声势相倚”,便是主动回避道。
随着徐阶和李春芳相继回避,那么这个事情便由郭朴、林晧然、陈以勤和张居正四人定夺,自然是林晧然这边说了算。
只是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仅仅拥有票拟票,却是没有决定权,而且他们四人都清楚:单凭这份奏疏根本无法扳倒徐阶。
徐阶为官四十多载,不仅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政客之一,更是网罗着天下门生,党羽已经遍布朝野,却是打下了坚实的“群体基础”。
现在这种没有实据的弹劾根本无法扳倒徐阶,偏偏徐阶还修复跟隆庆的关系,简直就是当年的严嵩般的不倒翁。
正是如此,虽然徐阶和李春芳都回避,但徐阶去留的决定权并不在内阁,而是掌握在当今皇上手里,故而内阁的票拟呈上的是请皇上裁决。
待到傍晚时分,整个京城经过暴雨的洗刷后,显得清新而自然。
“林阁老此举意欲何为?”
“他还如此年轻,总不能出任首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