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听到这些恭维的话,自然不为所动。只是他无法准确地猜测到徐阶的意图,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静观其变,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揣测着这头老狐狸的意图。
徐阶在称赞一番后,当即话锋一转地道:“只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太祖的治国之道也。”顿了顿,他郑重地朝着隆庆进行拱手道:“皇上,林阁老立下如此不世之功,若是朝廷不进行恩赏,一则有失朝廷公允,二则会让青史妄论。老臣恳求皇上重赏林阁老,一则彰显国法赏罚分明,二则避免青史编排皇上当赏不赏!”
声音并不大,但响彻整座金銮殿,更是透着一份来自老臣的忠心。
马森等官员在听到这番话后,亦是纷纷抬头望向龙椅上明显来了些精神的隆庆帝。
“徐爱卿,依徐阁老之见,当如何恩赏?”隆庆原本对林晧然的恩赏并不重视,只是听到波及到青史的记载后,亦是显得紧张地询问道。
对于敢于上演左顺门血案的嘉靖帝而言,自然不再将青史放在心上,甚至还破天荒地下旨斩了当朝首辅。
只是隆庆从小受到儒家教导,更是有志于成为一个世人称颂的好皇帝,却是极为重视青史对他的评价。
正是如此,他亦是重视起此次对林晧然的恩赏,打算给予林晧然进行厚赏,从而避免青史将他写成一个吝啬的皇帝。
郭朴和高拱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只是事情好坏还难以判断,便是扭头齐刷刷地望向旁边的林晧然。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地眯起,却是充满防备地扭头望向徐阶。
若是这老货敢于提议隆庆给自己授文勋,他必定站出来喷死这个老货,让自己的人直接攻击徐阶的不作为和嫉贤妒能。
对于武将和地方的封疆大吏而言,若是能够得到勋位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只是对他这种当朝大佬而言,文勋简直就是自断前程,却是等于被人踢出朝廷的核心圈层。
为了防止文官做大,太祖朱元璋早已经立下规矩:文官只能封伯爵,不涉九卿事。
换而言之,他顶多只能被封一个文勋伯爵,而且不能在朝堂继续担任文华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只能像王守仁那般在地方担任封疆大吏。
他早前之所以一再谦虚地推辞恩赏,一来是不稀罕赏金和赐服等,二来正是防止徐阶借着这山西大捷给他授了文勋。
每个朝代都有着一套游戏规则,他却是不可能一边接受文勋所带来的福利,一边却是继续呆在朝廷的核心圈层之中。
正是如此,如果徐阶敢提议送他文勋,那么他便要给徐阶送棺材,跟这位所谓的贤相在这朝堂上直接撕破脸。
一时间,诺大的金銮殿弥漫着一份紧张的气氛,一场大战似乎随时上演。
徐阶特意望了一眼林晧然,这对一本正经地拱手道:“皇上,恩赏之事可交由礼部集议!老臣之所以提及此事,便是要提醒皇上,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才是治国之道也!”
这……
马森等官员看着徐阶突然退了一步,却是纷纷望向前面的礼部尚书陈以勤,却不知陈以勤是不是已经倒向徐阶。
陈以勤面对着众官员的目光,嘴角却是泛起一抹苦涩之色。虽然他知道大家都猜测着什么,但他实质还是尽量保持中立,却是不可能冒着得罪林晧然的风险向皇上提议授文勋。
咦?
林晧然昨天还跟陈以勤把酒言欢,而今看到徐阶没有攻击自己,不由得扭头望向了徐阶。只是他比其他人更是敏锐,隐隐觉察徐阶似乎是假借自己的事情做铺垫。
朝堂的斗争却不总是一上来就生死相向,很多时候都会做一些看似无着紧要的铺垫,却是不知徐阶这是在唱哪一出。
隆庆历来不喜欢动脑子,先是望了一眼不抗议的林晧然,然后从善如流地道:“准徐爱卿所奏!陈师傅,此事便交给你们礼部了!”
“臣遵旨!”陈以勤当即便是恭敬地回应道。虽然他亦为裕王讲学九年,但却远远无法跟高拱相比,他跟隆庆只能算是普通的讲师和学生关系。
关于林晧然恩赏的事情已然敲定,只是不知是斗争的开始,还是这场斗争已经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