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辞注意到他,从病房里出来。
从那天和宁渡一起回家后,他和宁渡已经一周没见了。宁渡比他想象的要忙,忙起来不会联系他,蓝辞想,自己的金主太好伺候了。宁渡应该是忙完公司的事情来的,身上还穿着黑白的成套西装,连大衣都没穿,高挑的身形站在医院走廊,是相当夺目的存在。
“吃过饭了吗?”宁渡问。
“嗯。林舟带的。”蓝辞穿了件灰色的高领毛衣,状态比宁渡上次在医院见他时好了很多。亲人对蓝辞来说是最重要的,没有亲人,蓝辞就是枯死的树。
“要进去看看吗。”蓝辞问。
“如果你欢迎。”宁渡眉梢微挑。
“来吧。”
自从发现和宁渡躲不开,蓝辞就不躲了。不论怎样宁渡都会把他绑在身边,宁渡想和他玩,他就要和宁渡玩;宁渡说结束,就可以结束;宁渡想再来一次,他就得和宁渡再来。他和宁渡,没什么解,宁渡才是钥匙。
什么时候彻底腻了,宁渡自然会结束。徐萧说的对,大家各取所需,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
推开病房门,里面很豪华。各种仪器齐全,空间宽敞,有独立的卫浴和沙发。宁渡来的时候老人正坐在病床上听书。
抬起头,望进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姥姥,这是我朋友,宁渡。”蓝辞自然地介绍,他介绍完,发现老人一直盯着宁渡在看,甚至放下了手里的手机。
那双小而明亮的眼睛深深隐藏在褶皱的眼窝里,这是蓝辞第一次见老人用这样一种认真、无声、且伴随着惊讶的目光打量一个人。
宁渡也是第一次见这位老人,老人属于精神矍铄的类型,如果不是病痛,她应该很健康。从那张脸上,宁渡可以目睹她过去残存的风韵,也能看到她和其他老人不同的一面。
冥冥之中,宁渡感觉蓝辞的这位亲人,有些特别。
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去看一些过去的人,或者事。
“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字紧相连属——”宁渡接着老人刚刚听到的《红楼梦》片段念了下去,只是还未念完,老人径自张口。
“瞬息间则又乐极生悲,人非物换,究竟事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啊。”老人念的很缓慢,细细听去,竟笼罩着一层故事感,那是宁渡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乐极生悲”“到头一梦”念的如此撼人心魄。
“您也喜欢《红楼梦》?”宁渡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老人看着他的脸,悠悠收回目光。
这张脸,太像某位故人了。
宁渡、宁渡。
怎么会姓宁,又怎么会有那么一双黑色的眼睛和过目不忘的脸。
老人关了手机,注意到身旁的蓝辞,再多澎湃的情绪也都压了回去。
“喜欢很多年了。”
“人的多年,为一生。”宁渡道。
老人笑了笑:“一生也不过是一个瞬息。”
Chapter28
一生不过是一个瞬息,有多少人就活在那个瞬息里。有多少人又死在那个瞬息里。
十九年了,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世仇的孩子。
原来一眨眼,那场背叛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再不该相见,要老死他乡的人还能再遇见后人。
宁渡。
渡,是个好字。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旧人,又想让这位孩子渡谁呢?
“孩子,你母亲叫什么?”老人喊住即将离去的年轻人,问道。
宁渡离开的脚步一顿,不明所以。但还是出于礼貌,说了一个名字。
老人好像是笑了。
“没事,走吧。”
走你的道,盛筵易散,良会难逢,只是再别和上一辈的恩怨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