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西契被打退,朝廷收复城池,掉头北上,打了良氏一个措手不及。
四月,良氏退兵求和。
流言一时被压下,人人都道这场仗要赢了,梵准准也难得不再心情低落,只是每日又把佛经多念几遍,廖卫不间断的三天一封家书让押粮官送过去,那几个押粮官都认识他了,看到他站在城门口就脸色古怪地伸手,廖卫笑眯眯地把信递上。
不是说家书抵万金么,怎的你家的就这么不值钱?
真是官大压死人啊。这也令他们不得不明白一个心酸的事实,那就是比起粮草被劫,他们的大将军明显更担心收不到家书啊。
转眼一年过去了,去年二月梵准准还俗,还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自己过了,熟料算算日子,他和图尧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
虽然有多半的时间是在分离,不过人生漫长,他们今后还可以共同度过很多年。
梵准准是这么想的,他日日在佛前祈求平安,为的也是这个念头。
五月,朝廷与良氏结盟,攻打西契,图尧领军做先锋,一路所向披靡。
那天,梵准准问廖卫,“图尧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廖卫想了想如今的形势,笑道:“当然,那些蛮人不是将军的对手。”
傍晚时候,城中忽然放起了烟花,连在禅衡寺也看得到。
“好像有什么事?”梵准准奇怪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廖卫蹙眉,“今天太晚了,夜里走山路不好,明天我们再去。”
梵准准想,既然放烟花,那必定是喜事,也不差这一两天。
竖日,两个人下山。
城中隐约有种喜庆的气氛,街上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两人不明所以,于是决定先去看官府告示。
“当——当——”
骑马的官差敲着铜锣当街巡游,每敲两下都喊一句话,开始时听不清楚,等他走近了,梵准准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他愣了下,抬头问廖卫,“那人说的是……”
“告——骠骑大将军殁——令行三日不得宴乐婚嫁——以奠——违令者有罪论处——告……”
廖卫面色惨白,跑到告示前一看,膝盖一软跪下了。
西契、良氏兵败求和,六云关解锁,下月起恢复通商,然我朝骠骑大将图高军殁,不日灵柩入关归京,责令沿路郡府各行祭奠,三品以下官员素服迎送……
梵准准病了五六天,浑浑噩噩,整日昏睡在床,高烧不退。
第七天,廖卫一早端来粥饭,进屋却没见到床铺上空空如也,登时一惊,转身往外跑。
“驾!”
马蹄声急促,划破清晨的静谧,少年策马狂奔,冲进城门。
全城缟素,入目一片雪白,纸钱翻飞,长街尽头,漆黑的灵柩由大军护送,缓缓而来。
街边百姓夹道观望,议论纷纷,城中知府一身素衣,手持一炷香,俯身祭拜。
天空很晴朗,晚春的明媚将这一幕笼上淡淡的光辉,却又黑白分明。
佛祖跟他开了个玩笑。
梵准准想,不论怎样,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而我也等到了。
图尧……
少年骑马立于巷口,安静地目送着灵柩经过前方的街市,踏上入京的官道。
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