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去同大伙儿说笑一回。她端起铜盆出去倒水,远远的就见一抹杏黄众星捧月地过来了。
这又不是回东宫的路。她心知躲不过,自己站住了,等着给太子行礼。
太子夏侯礼没让随从跟来,自己走到宝珠面前,叫了起,便笑着问:“她们怎么这样高兴?连我在母后那边都听见了。”
“真的?”宝珠立即道:“我去提醒她们一声。”
“唉!”太子拦住她:“母后不曾察觉呢,不碍事的。”又问:“你怎么不去?”
宝珠笑笑:“我正要去呢。”
太子点点头,却不让她走:“昨儿的八音盒,你不喜欢?”
宝珠没奈何,说话还是得带笑:“那太贵重了,皇后才有一台大的呢,我怎么受得起?”
“上回的糖缠呢?不是你爱吃的吗?”
看来太子这是算总账来了。宝珠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吃甜把牙都吃坏了一颗,可不敢再吃了。”
这说辞并未让太子满意,他皱起眉头:“宝珠,你没有小时候跟我亲了。”
宝珠一时啼笑皆非,又听见他道:“你喊我一声哥哥。”
她心里的抗拒前所未有地强烈,勉力柔声道:“您是殿下,我是宫女,这不合规矩。”
他何曾把她看作宫女了?太子抿起唇:母后自来将她当女儿一样待,从前还小时,母后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偶尔都用过“哥哥”一词,她不也认了?
他有点提不起情绪:“你长大了,就要和我见外了。”
宝珠一怔,实在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抬起眼睛,看着十四岁的夏侯礼,他头十年的太子生涯顺风顺水,是以在他逐渐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依旧有着明亮多情的眼睛,和柔软稚秀的嘴唇。
现在那眼睛盛满了哀伤,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若真惹得太子伤心,她是承担不起罪过的。
宝珠“唉”了一声,说:“小时候不知礼,旁人大多不怪罪,如今长大了,还不知礼吗?”
“没有旁人。”太子急切地向她保证。
宝珠清楚,他说的,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但再推脱下去,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那个久违的称呼在她舌尖滚了千百回,似鸡舌香一般微微刺痛,终究是脱口而出:“殿下哥哥。”
太子失笑,仍是说不明白的意犹未尽,只好把那只八音盒又塞到她手里:“拿着。”见宝珠往小饭厅那头看了一眼,便说:“你去同她们玩儿吧。”
宝珠如获大赦,向他再度行了礼,便匆匆离去了。
她知道善善她们多半快散了,走着走着脚步逐渐慢下来,一回头,太子还在原地,二人对视上,他又向她挥挥手,方才转身走了。
宝珠的心霎时像被谁捏了一把,钝痛而酸软,犹疑着不知如何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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