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光气的脸色发青,用手将桌子重重一拍:“今日,拼着开祠堂,动家法,也绝不容你这等不贤之人在我杨家横行无忌!”
何氏一听小叔要开祠堂,动家法,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跪着上前两步:“小叔息怒,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顶撞婆婆在先,求小叔叔看在平日情面上,绕过嫂子这一回吧!”
三光本就是被奔月倨傲的态度所迫,才说出来开祠堂的话,如今见长嫂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就势道:“看在大嫂份上,今日饶你一次,如有再犯,定要严惩!”
奔月气得浑身发抖,欲要再说,春娇忙上前去急使眼色:“姑娘!莫要忘了当日老太太的嘱托!”
奔月怔了一下,见三光已经趁势出堂,转念又想,这毕竟是封建社会,妻为夫纲,既然已经嫁到了这里,只有权且忍下这一口气,慢慢再筹谋不迟。
妯娌三人随着婆婆小姑,坐了一辆牛车来到十来里外的黄泥村,杨母的娘家周家在村里也是个大姓,三光的大舅舅是个落第秀才,在村中坐馆授课,种了十几亩田地,在三兄弟中光景算是最好,二舅舅却是个牛马贩子,走村串户的也能混个温饱,只有小舅舅周三不成器,时常要依仗兄姐们周济一二。
奔月早就听说,大舅舅不孝,一味的顺从舅母,违逆老娘,所以分家的时候,三光的老外婆便选了跟老二过。
婆媳几个下了牛车,来到村里一家土坯砌成,稻草压顶的门楼前,杨母怀里抱着一大包孝敬母亲的物事敲起了门,二舅母急忙开门将她们迎了进去。
房中宾客不多,满头白发的老外婆正中庄严地坐着,旁边围绕着几个舅舅舅母和表兄弟表姐妹。
杨母引着三个媳妇一一给老母亲叩头,那周老太太便眯起眼睛问:“谁是三光媳妇?上前来给我瞧瞧?”
奔月走上前去问好。
周老太太拉起她的手,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一番,口里啧啧赞道:“依我说,咱们家这些年轻媳妇,还就属你是个尖儿!瞧着小脸盘生的,多俊呢!”
二舅母忙笑着接口:“可不是!大嫂的两个媳妇,和我家那三个,再加上大光二光的媳妇,统共论起来,也没有一个比得上三外甥媳妇的好模样!”
这句话,别人听了还好,只有翠娘轻轻哼了一声,瞥了瞥嘴。
奔月笑道:“外婆过奖了,您老人家的几个孙女,我这几个表妹才是真的人尖子!”
听了奔月的话,大舅母赞道:“妹妹,这媳妇果然美丽出众,言语得体,三外甥甚有福气!”
杨母听了嫂子的赞美,仍旧是一脸僵硬神色,淡淡道:“那也是我□得好!”
大舅母听了这不伦不类的回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想到自己这小姑素来性子执拗古怪,也就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一时酒菜上桌,周老太太居中而坐,左右儿孙围绕,煞是热闹。
奔月端起一杯酒,站起来恭恭敬敬道:“孙媳祝外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旁边的翠娘推了推奔月:“弟妹!给长辈敬酒,酒杯口要向下倾,你是城里的闺秀,难道不曾学得这般礼仪?”
奔月见婆婆横了自己一眼,旁边的舅母表妹们也都一齐望她,微微一笑,对翠娘道:“二嫂有所不知,在我们滁州城,给长辈敬酒都要高些,此乃高寿之意。”
大舅母忙笑着圆场:“乡下有乡下的规矩,城里有城里的规矩,你们两个都是对外婆的一番好意,舅母代她老人家心领了!”
奔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大舅母一眼,只见她虽已年过五十,但肤色白皙,面容温雅,再一想婆婆提起她时深恶痛绝的样子,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何况这位老人言语和蔼随和,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翠娘见舅母这般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吟吟地夹了一块鸭脖递到杨母碗里:“娘,这是你最爱吃的!”
杨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斜了何氏与奔月一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像翠娘这把懂事孝顺就好了!”
翠娘将酒杯握在手中:“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弟妹容貌家世,胜过我十倍,我哪里可跟她比得!”
杨母鼻孔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奔月暗暗叹了口气:“我靠!翠娘啊翠娘,你不抓尖要强你会死吗你!”
见舅母家那帮女媳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盯着她们,罢了,她不怕丢人现眼,自己还怕被人当耍猴般围观呢!
于是安安静静不说话,只捡了些素菜吃了。
掌灯时分,二光从镇上回来,见娘子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就掀起被子,香了一下她的脸颊:“乖乖!你怎么这样早就睡下了!”
翠娘慵懒地伸了伸胳膊,突然用双臂套住二光的脖子,娇声问:“相公,你说,我是不是比刚嫁过来时黑了?”
“没有呀!我的娘子一向是村里最白的媳妇!谁敢说你黑了!”
“可是,你那千金小姐弟媳妇,难道不比我白吗?”
二光干笑了一声:“她是黑是白,是三光的事儿!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翠娘杏眼圆睁:“那你的意思,也是我不如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