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却恍然未觉,只连连磕头。坚持:“不敢欺骗主子,主婆真真是照顾了的……”
雨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惊觉竟然一丝动摇都没有,不由纳罕:难道真有这么安分守己的人在?
“你可知道善长为何病情恶化的如此厉害?”安静了一会儿,程巽勋忽的开口。
“不……不知。”荷花迟疑了一下,“许是病得太重,药石无灵。”
言下之意就是——与任何人无关。只怪老天爷不长眼罢了。
秋纹终于完全止住了哽咽,抽出帕子拭净了脸上的眼泪,哑着嗓子追问:“荷花,你来的时候哥哥怎样了?”
晕迷中被抬了出去,可见情况有多糟……她现在怕得很,生怕下一刻就听到噩耗。
“还昏睡着,差不多和出去的时候一个样儿。”荷花低声答道,右手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袖子。“主婆在旁边伺候着,叫我进来好好回话。老爷还说求求主子,让大姑奶奶能去见最后一面。”
秋纹这才轻轻喘了口气。安静的跪在了程巽勋脚边。
雨竹心下揣测,听这意思,秋纹一家还不知道善长的病恶化快速是因为断了药所致,不然也不会如此平静。
如此,荷花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阮妈妈刚才的话暗示到了那般程度,正常的、整日被大妇欺辱的妾哪个不想扶正?
她却没有半点心动。
明明李氏没有照顾病重的夫婿就是事实,能证明的丫鬟婆子很多,她连编造理由都不用就可以出一口恶气,何必说谎都要坚持李氏参与了照顾?
除非她有什么不可诉诸于口的理由。
“在我面前说谎。可知道后果是什么?”程巽勋面沉如水,目光锋锐如冰,像是刀剑一般抽到荷花身上,冰寒刺骨。
这句他话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语调异常沉稳。可是雨竹却是清楚,他是真的动怒了……
“二爷……”二爷这是什么意思,荷花怎么会说谎?最老实寡言的一个人了。秋纹在一边抖着声音喃喃道,“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说谎……”
“你先下去吧。”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程巽勋硬声打断,男人墨眉轻皱:“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出府片刻。”
果然少了几分见识,到这会儿还在吵闹。
秋纹只好两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退了下去,丝毫不敢忤逆。
天更阴沉了,小雪转大,扯絮般的纷纷扬扬,寒风裹挟着雪花直往人脖子里钻,抱厦里的婆子烤着火、喝着茶,边说笑边往这边指指点点。
秋纹裹紧了斗篷,缩着身子走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一处普通的民宅前,缓缓停了辆平顶青幔的小马车,车帘掀开,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花氏将手笼在厚厚的灰布交领长袄的袖子里,一见秋纹下车,忙扯了女儿,“你竟真的出来了,阿弥陀佛……”
一边拉着秋纹往屋里跑。
门一开,湿气腾腾的古怪气味就迎面而来,像是肉腐烂又变馊,最后还加了香味很浓的香料混合而成的味道。猝不及防之下被呛了一口,秋纹差点没厥过去。
“上辈子我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报应在你大哥身上。”花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瞧瞧,这都病成什么样儿了。我可怜的老大……”
李氏刚刚才吐过,脸色苍白,正端着茶杯喝茶漱口,闻言嘴巴动了动,也抹起了眼泪。
“够了,这人还没死呢,都哭什么丧!”秋纹的爹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粗声粗气道:“大妮儿啊,你随我出来一趟。”
秋纹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兄长,心里酸涩万分,上前小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才随着父亲走了出去。
李氏目睹两人出门,有些担忧的目光转向花氏,“娘,您说荷花这会儿被喊去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