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思谦堂。见正厅里头空空荡荡,东次间里头似乎有声音,她便径直进去。果然,不大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小陈姨娘已经被拉了过来,钗环散乱,哭得泪水滂沱,只不停的磕着头:“老太太,我冤枉啊,那不是我屋里的……”
雨竹先给谢氏行了礼,然后轻声问周妈妈:“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周妈妈低声道:“在小陈姨娘的屋里搜到了东西,虽是已经碾成了粉末拌在了花盆的土里,可还是被解妈妈寻了出来。”
想不到解妈妈鼻子然这么灵,雨竹忽然有些理解解妈妈为何最怕陪自己去寺庙了。
谢氏怒斥道:“不是你屋里的?琳琅可招了,每次静安师太来的时候,你们俩可都要在屋里关门谈好一会儿呢。”
小陈姨娘脸色苍白,一磕到底,哭道:“婢妾不曾关门,定是琳琅见我没有帮她还完债,心中怨恨,这才诬陷于我,老太太您要明察啊。况且,这后院中,经常听静安师太讲佛的人多着呢……宋姨娘,宋姨娘也是……”
这说的应该是老公爷的那些姨娘吧。
雨竹偷眼打量谢氏的脸色,见她冷冷一笑,然后吩咐杨妈妈道:“去把宋姨娘带来。”
没多时,一个胖瘦得宜的妇人就走了进来。
这还是雨竹头一次见到老公爷的姨娘,穿着靓蓝绸缎镶边棉裙袄,温柔娴雅,垂首立在阶下,极是端丽可亲。不过雨竹可是丝毫不敢小觑她,从丫鬟到通房再到生下庶长子升为姨娘,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尤其是在严厉冷肃的谢氏的手边。
更何况,按照规矩,丫鬟出身的姨娘能够以姓加在称呼前面,都是生的孩子受宠,在主子跟前很有体面的……
“宋姨娘。”谢氏声音轻缓,眼神却冷得可怕,问她:“静安师太可是也常去你屋里讲佛?”
轻轻福了福身,宋姨娘笑道:“是有那么几次……婢妾受您感化,些许看了几本佛经,可惜碍着身份,不方便去寺里,亏得静安师太上门讲讲佛理,好歹能有个安慰。”
“讲的些什么经?”
“说了六字大明咒,最近的是心经,才讲了一多半,婢妾笨得很,学得慢。”宋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鬓角。
谢氏的手轻轻掠过袖子,淡淡道:“你倒是知礼得很。”
静安师太去了程府哪个院子,谢氏自然不会不知道,既然拿出来问,那想要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回答。
宋姨娘倒是有些滑不溜手。
雨竹对那个静安师太没半点印象,这么个人上门她怎么会不知道。就悄声问周妈妈。
周妈妈先小心的看了眼谢氏,这才挨近了雨竹,在她耳边轻声道:“自太太嫁进来,师太还未曾上门过呢,您自是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静安师太是普渡寺的……老太太信佛,老姨娘们或多或少也是信的,自己屋里都设有小佛堂,静安师太时不时就带个小徒弟来念几本佛经。得些香油钱,老太太见她老实,又在京里好几户勋贵人家都走动着,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个雨竹也听崔氏讲过,很大的寺里通常有男僧也有女僧,在一个寺名下,实际修行所距离都很远,只在时才会聚在一起讨论佛法。
姨娘们信佛,又因为等闲不能出门,所以静安师太就提供免费上门服务了么?不出事便罢。一旦有个什么,她这个能进出内宅的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啊。
谢氏看着小陈姨娘,满眼都是失望,她本来还觉得小陈氏虽然争宠掐尖的事情做了不少。好歹心地尚淳厚,每月都资助弟弟银两读,也不曾做打骂下人、给主母下绊子之类的恶事,没成想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恶念,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因为当初长孙寐生,赔上了媳妇一条命。所以一直都不得老大的喜欢。住的院子也有些偏……这几日刮的都是北风,那香不是在季氏的院子里烧的,就是在院子北边点着了,风把香味吹了过来,只是后面的一种实在是困难,很就容易吹散了去……
谢氏已经基本可以认定是谁做的了,她看着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小陈姨娘,缓缓道:“不着急。你不认也不要紧,马上静安师太就要来了。玲珑……算算时候也快招了吧。”声音不高,却如金石相击般透着铿锵之声。一股肃杀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宋姨娘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抖了两下的小陈姨娘,笑道:“老太太,小陈姨娘这是怎么了,婢妾刚才才得了消息,咱们家大奶奶得了个千金,正准备好好谢谢菩萨呢,您就喊了婢妾过来,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菩萨当然要谢。”谢氏看都不看宋姨娘一眼,只吩咐:“没你什么事了,且先回去吧。”然后命人将小陈姨娘拖进旁边的耳房。
宋姨娘柔顺的应诺,刚刚转身,就看到小丫鬟领着静安师太进来了。
她微微一皱眉,然后冲静安师太浅笑了下,款款而去。
雨竹见那静安师太,已是个半百的妇人,穿了件绸缁衣,白白胖胖一张满月似的脸,眉目舒展,很是慈眉善目。
身后跟着个小尼姑,相必就是她那个小徒弟了。长的倒是颇为秀丽,朴素宽大的缁衣都掩不住袅娜玲珑的身段,若不是没了一头青丝,相必也是个少见的美人。就是目光有些呆滞,生生破坏了几分美感。
见屋子里这幅光景,静安师太也有些忐忑,强笑道:“不知老太太唤贫尼来有何指教。”
谢氏对着静安也没了以前的好脸色,开门见山道,“师太身为出家人,怎好行这偷窃之事?”
这下不仅是静安师太,屋里众人都愣住了,什么时候有了偷窃这一说?
“此话从何说起啊。”静安师太圆圆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贫尼少年出家,几十年下来怎又会贪图那些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