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走之前,衙门的人还告诫过她,厉鬼的心灵几乎都被仇恨占满,他们凭借本能的冲动去破坏和杀戮,所以无法用正常的标准来衡量。
“他也许根本就不记得你了,也不会顾念你与他的情义,这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一番话让春霄不由的又想起了杜尚秋最后面无表情的与自己对视时的模样,心口便一阵阵钝击的抽痛。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把他找回来!
因为她也记下了崔珏告诉她的另外的一些事。
崔珏告诉她,当阴司收到郭家与杜家结成阴亲的通知时,负责去枉死城找人的正是他。
“大部分那里的人都面露绝望,目光黯淡,可小杜的眼睛却清澈明亮,就在那一刻,老夫相信他心中还保有着善念和希望。他曾答应过老夫,说他不会被怨恨所蒙蔽,他会好好珍惜那个未谋面的姑娘,他会把这场冥婚当成他的重生,老夫至今还相信着他……” 崔珏呼出一口气,拉起春霄的手沉声说道:“所以郭姑娘……老夫由衷希望你能把小杜找回来,请你不要放弃他。”
被老人粗糙的手抚摸着,听着他恳切的嘱托,春霄深深的低下了头,眼泪再一次的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他竟如此看重这场婚姻,她也从不知道这段姻缘对他意味着什么。她还一直想要跟他划清界线,一直对“娘子”与“郎君”的称呼嗤之以鼻,她就是这样……这样毫无自觉的糟蹋着他对幸福的努力。
一边悔恨着,春霄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以前,杜尚秋拉着没有方向的自己;这次,就换自己来守护他的未来。
********************************************
“说了多少遍!趁你爹在的时候好好表现!现在老二没了,你要是再被别人压下去,可就太没出息啦!”
一声尖锐的女声止住了春霄的脚步,她浮在这处大屋的窗口一看,原来是二夫人好似在训斥杜家的大公子。
借着郑素儿的身份,春霄也在杜府中打听到了不少事。这位二夫人虽是偏房,却是心气不低。她育下长子和长女,再加上正室软弱不管事,便造就了她如今一手遮天的嚣张气焰。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一个人了,还整天混来混去的,你可是长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争点光啊?”二夫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大公子则阴着一张脸,明显很不耐烦。
“娘!你烦不烦人,我再怎么争也只是个庶子,你再怎么争也做不了正室!别自己不甘心就拿我出气!”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二夫人狰狞着艳丽的一张脸,“庶子怎么啦?他杜尚秋不也是庶子嘛!他怎么就能讨你爹的欢心?嫡子又怎么啦?八郎屁大点的孩子,你难道还不如他吗?”
屋子里母子两互相不满的争执,春霄冷冷站在窗外看着,而这样的戏码,她在杜家的各房妻室中,已不知看了多少遍。
春霄从小在一夫一妻的环境下长大,对妻妾嫡庶没有深刻的体会,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理解缘何一家人在背地里竟能如此刻薄的讨论自己的至亲之人——不,不是家人!在她们的眼里,凡不是亲生的,那就是外人,甚至是敌人!一想到杜尚秋竟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春霄就替他不值。
这么想着,春霄嘴里暗骂一声便准备抬脚走人,可刚飘过二房一边的院墙,她就听到身后猛然一声尖叫,混在夜色里甚是凄厉。
怎么回事?!
春霄一个急转弯又穿墙返回,就见一个掌灯的婢女瘫软在正屋门外,抖抖嗦嗦的指着窗下的墙面,那里显出一个血淋淋的“恨”字,在灯光有限的照耀下更添阴霾。
“妈的!是谁在这放肆!”大公子一把扶住面无血色的二夫人,气冲冲的对下人吼道。可在场诸人无一人能答的上来,倒是在院外又响起了惊呼声。
大公子一发狠,抄起那提灯笼的杆子就追出了院子,尚有几个胆大的男丁也跟在了他的后面。春霄一看,立马也飞了起来。她比他们飘的更高,跑的更快,很快就看见在一个个巡夜仆役的惊吓声中,一个黑影正飞快的在游廊间窜动。
尚秋!是尚秋吗?
春霄来了杜府这么久,有鬼的闲言碎语听了不少,却一直没见着杜尚秋,如今终见异象,心中发急,飞的也就越发快速。可是她虽然在杜府干了大半个月的活,活动范围却有限,对杜府的布局也不是很熟悉,追起来时常跟丢。倘若飞高了俯视,又看不清那溶于夜色中的影子。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仅比大公子他们早一步追到了影子消失的院落,定睛一看,竟是杜桃容的院子!
“公……公子,这是四姑娘的院子啊……”跟在大公子旁边的一个家丁已经腿肚子打颤,想必也是深知下人私下里有关杜桃容化鬼的讨论。
大公子面上也有些忌讳,但他似乎终究是不甘心,还是一脚迈进了院子,一边还大喊道:“管事的人呢!都死绝了吗?”
他这几嗓子在夜幕下格外响亮,很快,春霄就听见偏房里有兮兮索索的动静,不一会儿,陈小娥就奔了出来。
“大、大公子,您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