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一座饱尝苦难,却将伤疤隐藏在光鲜亮丽之下的港口城市。
自第一次鸦片战争,津门屡遭攻陷,前朝所谓的最强海防炮台,在那个时候就跟纸糊的没甚区别,不是炮打不远,也不是弹打不疼,更不是炎黄的汉子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是西方列强的长驱直入下,前朝帝胄的跪地外交。
除了洋人方面,自己人对津门的伤害同样不小,单说当年壬子兵变前夕,袁大脑袋为了找借口不南下与逸仙先生谈判,于是就在京津冀制造兵变,为了逼真,袁大脑袋发下密令将津门岗警全部撤走,任由兵匪烧抢,无数津门百姓家破人亡。
而半个多世纪以来,津门饱尝苦难,可人们讨论这座城市时,更多是讨论哪国租界的建筑风格更漂亮。
的确,因地理位置太关键,多国选择在津门设立租界,潜移默化影响着城市风貌,许多街景都呈现着浓郁的异域风貌,诠释了万事总有两面性。
这样一座繁华、庞大、富饶的古老城市,自是鱼龙混杂,华洋杂处,五行八作。
在光鲜亮丽之下,少不了暗涌流动,腥风血雨。
好比说这天午夜后的津门南市老三不管地带,某个烟窑中发出女人的凄厉尖叫,却没有引来窑外的多少人注意,毕竟在这块地界,发生啥事都不稀奇。
随后不久,一辆汽车停在窑口,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瞧这架势,街上的人都赶紧退避三舍,生怕被看不顺眼给剁了。
车上走下位中等身材,面如乌金纸的汉子,一路畅通无阻走进烟窑,来到事发雅间内。
东家早就颤颤巍巍的候着,好像随时会尿裤兜,他不止是因为惧怕来人,同样恐惧着雅间内尸体的死状。
“海、海爷。小的真真不知道发生了啥。”
来人不言不语,直勾勾看着软塌上的尸体,雅间内还弥漫着鸦片燃烧后的香气,烟枪余温尚在。
可尸体却彻底凉透,死状极其凄惨,整个人皮都没了,只剩下肌肉组织和内脏,然而来人是喋血街头久经生死的狠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被外力扯或割掉了表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把今夜接触过大山的人都叫过来,还有,你这批烟土是从哪里入的?”
“这”
东家支支吾吾着,毕竟有些事牵扯甚广,一字一句都容易稀里糊涂的横死街头。
但他更知道眼前的男人同样不好惹,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回答,“海爷您能不知?近几年津门的烟土货源大多是从上海来的,从上海来的货品基本又要走太古码头。”
“懂了。”来人招呼着手下,“派人去给袁文侩下帖子,十一月初八小雪,我在利顺德大饭店请他吃酒。”
说是下帖请客吃饭,可这话听到东家耳朵里,他再也夹不住裆尿了裤兜。
津门最大的两拨狠人是准备硬碰硬了?怕不是尸横遍巷啊。
世道艰难,水深火热。
中原今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蝗虫肆虐。
如果只是天灾,老百姓咬咬牙也能继续在土里刨食,努力挨过灾年。
再加上人祸,简直不给活路走,豫省西部南部遍地烽烟,其余地方上则更乱,匪盗丛生,十个人里边过半都被逼上绝路,只有人‘吃’人,才能活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赵三元等人只能再渡花园口回到黄河北岸,再一路往东北方向顺着卫运河前往津门,至少北边没那么多的烽火枪声。
这一路上兜兜转转,耗费了许多时间,等瞧上津门繁华时,已经快入了冬,不过来到大城市的热情可丝毫不减。
走在宽阔笔直的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路上汽车、黄包车来回穿梭,两侧商铺都是多层建筑,各式各样的广告牌让人眼花缭乱,商业气息浓郁十足,很难想象到了夜晚,霓虹街景会是怎样的美轮美奂。
“大城市就不一样啊,虽然照首都差点意思,但跟咱奉天城也半斤八两了吧?”刘芒泛实打实一副土老农进城的反应,感觉一个脑袋瓜都转不过来,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全景欣赏。
作为兄弟,赵三元几个都没好意思点破他。
你那是看街景么?
你看的是洋气的摩登女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