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对他笑了笑,道:“董大哥,送郑家姐姐进去吧,义父灵前,不能没人守着。”
董大友还要再劝,但碰到苏乙冰冷的眼神,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最终只好和郑家女回灵堂里去了。
一线天从另一边走到苏乙跟前,低声汇报道:“看到管家区伯的尸体了,就在后院子里,人是被刀子捅死的,尸体旁边有烧纸的痕迹,应该就是郑老爷子的遗书。”
苏乙闭上眼睛,又复睁开,道:“通知区伯的家人,找棺木,先把人殓了。”
“好。”一线天去办了。
苏乙沉着脸不再说话,坐在了刚才小弟搬来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气氛变得无比沉闷,良久,一个弟子在林希文的眼神怂恿下,壮着胆子开口:“耿、耿爷,都是自己人,您……”
苏乙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抬了下手。
下一刻,一个小弟走上前去,用枪指在这人头上,“砰”地就是一枪。
又一人不甘倒在血泊之中。
这下所有人都吓得亡魂皆冒,抖若筛糠,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就这样,院子里的沉闷气氛一直维持了二十多分钟,门外一个特务跑进来了,道:“耿爷,处座让我通知您,于司令就快到了。您要一起去门口迎接吗?”
“略有不便,我就在这里等着于司令大驾吧。”苏乙站起身来,“把椅子撤了。”
五分钟后,刘海清陪着一个颇具威严的白面中年走了进来。
林希文见到于学忠的时候,眼中明显生出几分希冀和喜悦,似乎觉得于学忠来了,就能为他做主。
苏乙迎了上去,遥遥拱手为礼:“于司令,劳您大驾,先给您赔罪了。”
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显得不怒自威,一摆手道:“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郑老爷子走了,我也该来拜拜他!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耿兄弟,你有个好义父啊!”
苏乙点头,微微叹息道:“耿某虽不才,却也略知恩义二字。义父以命护我周全,成全我的前程,我岂能不铭记五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让开身子,腾空于学忠的视线,指着林希文苦笑道:“正是因为如此,遇到了这等糟心事儿,我才悲怒交加,扣押了您的副官。现在于司令来了,耿某愿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于学忠的视线顿时落在了林希文身上。
本来于学忠到来,林希文还松了口气,心说总算耿良辰这个疯子没有乱来。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重新慌了起来。
他没想到,于学忠竟然叫苏乙“耿兄弟”!
这是一般的称呼吗?
他林希文虽然是于学忠的副官,但却不是生活秘书或者机要秘书那种亲信,只是参谋部的文职副官,不近不远,地位尴尬。
也因此,他才不清楚于学忠和苏乙之前见面时的场景,误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司令,我、您要为我做主啊!”林希文脑子里瞬息万变,但表情瞬间就化为委屈的样子。
他其实有些懊悔自己招惹了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耿良辰,但事到如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我师父的管家区伯死了,他保管的师父遗嘱也被烧了,我亲眼看见一个身上沾染血迹的脚行中人翻墙逃走,因此才怀疑杀人的是耿先生的手下。”林希文满脸委屈地叫道,“刚才大家义愤填膺要找耿先生算账,还是我觉得这事儿只怕另有蹊跷,喝止了大家,让大家不要错怪了耿先生!不信您问他,是不是这样?”
这个人的思路很清晰,说话也很有技巧,若是一般人,只怕还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但无论是苏乙还是于学忠,明显都不是他能驾驭住的人。
苏乙之前根本不搭理他精心设置的问题陷阱,现在,于学忠也根本不进入他框起来的思维框架中。
“郑老爷子的遗嘱,你看了吗?”于学忠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没看。”林希文答道,“但区伯私下告诉我,遗嘱中说他的家业分两份,我和董师兄一人一半。还有他的儿子,也托付给我们照顾。”
说到这里,林希文补充道:“我原本就是因为遗嘱内容才怀疑耿先生的,我觉得耿先生也许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在遗嘱中提到他,才心生不忿而杀人。但刚才我知道我错了,耿先生刚亲口承诺郑家财产不取分毫,并做主把遗产分给了师父的子女。这我也是没意见的,”
说到这里,林希文忍不住看着苏乙诚恳道:“耿先生,这件事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我只是合理怀疑你,您却……唉,闹成这样,实在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