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家三兄弟就要打上门了,李玉坤病急乱投医,也只好带着这个人回来,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袍衣混混”是什么人?
也是脚行里的人,不过这类人既不是脚行头目,也不算扛包的力巴。他们不事生产,赚钱全凭一张嘴。
这些袍衣混混往往都是交游广阔、能说会道之辈。他们赚钱的方式,就是替人出头,调节纠纷。
通常情况,大家都给他们面子,因为这种人认识人太多,消息灵通,你即使不用他们,但最好也别得罪他们,这类人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
有不给面子的事主,这些袍衣混混也有办法对付。他们要么跪地磕头央求,或者装疯卖傻,倒地口吐白沫,装死吓人。甚至玩横的,站在你家里往自己身上插刀子。
往往事主都害怕麻烦,害怕闹出人命,只好妥协。
人们对袍衣混混这类人,是既爱且恨,爱的是有时候他们真能帮忙,恨的是他们是真卑鄙讨厌。
之所以叫“袍衣混混”,是因为这类混混为了把自己和其他混混以及脚行头目区分开来,往往身穿长袍,手拿折扇,装作斯文,不伦不类。
现在,在苏乙的视线里,大把头李玉坤正和那个袍衣混混正在说着什么,李玉坤满脸感激,对他连连作揖,袍衣混混却安慰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给他说些什么。
脚行门口,几十个力巴神情惶恐聚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李玉坤,低声议论着。苏乙混在其中,一身短褂短裤,外加草鞋,标准做苦力的行头。
“还是老海和彪子他们聪明,带着自己的人老早就颠儿了!我听说小清、大柱子已经靠了东门的大把头胡先生,胡先生可是三同会的大人物,你说这俩人多尖啊,有这层关系,之前愣是一点儿风没漏出来……”
“树倒猢狲散,李家后台倒了,咱们就应该早点撤!现在好了,被东家扣了钱和货,咱们是进退两难,想走都走不了,唉!现在只希望这袍衣真能管用,不然,咱们可真就完了!”
“管用个屁!袍衣有多大脸啊?他面子还能有这日进斗金的金窝棚大?我看东家也是昏了头,白白让人敲一笔……”
说话的两人,是两个管着力巴的小把头,其中一个算是耿良辰的“顶头上司”,人称宽哥。
宽哥一脸忧心忡忡,说到这里回头对苏乙等人告诫道:“都给我听好咯,待会儿别傻了吧唧往前冲,买卖是东家的,小命是自己的!王士海哥仨是铁了心要拿下丁字沽,李家靠不住……待会儿都听我招呼,谁也不准乱动,否则就是连累了咱们所有人!”
说到这里,宽哥顿了顿,目光落在苏乙脸上:“小耿,装什么糊涂?这话说的就是你!你小子一向不安分,但这回你得给老子稳住了!我告儿你,谁当了大把头都亏不着咱们,你可别犯愣,给姓李的卖命。”
苏乙嗤笑:“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你是愣!要不叫你耿愣子呢?”有人打趣。
苏乙笑呵呵瞥了这人一眼,这人原本满脸讥笑,被苏乙这么一看,竟心中一凛,表情顿时就是一僵。
便在这时,就见街头一群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而来,所过之处,行人辟易,尘土激扬。
“来咯来咯!他们真的来咯!”
有力巴惊呼,大家不安骚动着。
不远处的李玉坤见状急忙跑过来,语气带着颤抖,尖着嗓子叫道:“爷们儿们,我李家平日里可没亏待过你们,该给你们的大子儿,是一个也没少过!逢年过节,我也是必有表示。今儿我李家遭难,不求爷们儿们跟我李玉坤同生共死,只求待会儿万一真打起来,爷们儿们能出一把力气!”
“你们放心,不让你们卖命,我李玉坤,冲在最头喽!”李玉坤咬牙切齿,“要是谁能帮我废了王士海,我赏他五百大洋!”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骨碌,没人贪这钱,毕竟不现实。
钱再好,没自己的命好。
李玉坤说了一番话,却没人回应他,大家都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玉坤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