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如果她表现出受惊后的无助或是害怕,他就有把她拥入怀里的理由。更该死的是,事情看起来正朝着他年羹尧并不希望的方向进展。眼前的女人,似乎……手指蜷曲放在嘴边,他对着她这副面貌沉吟。或许,这只是她经历大火后的胡言乱语?他很想这么简单地认为,可偏偏她不买帐。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这就是你对待昔日枕边人的态度么?”
年羹尧被烈火焚烧过的后背变得冰凉,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得出她记忆恢复的结论。
是的,我们必须承认,年小蝶被药物控制的部分得到了摆脱。火情危急的生死时刻呼唤出她心底埋藏最深的恐惧。这种畏惧死亡的恐惧是与一年前她呼吸停止前瞬间的感受完全没有区别的。同样面临死亡深刻的画面冲刷走年如玉似是而非的记忆,而把那个最初始的年小蝶给还原了。
波涛汹涌的烫人火光飘浮荡漾在她周边,把她不仅仅从一夜的睡梦中惊醒,更把她从长期被压制的记忆中解放。倒流时光的起伏和火焰的跳动演奏出相同的旋律,踩着那节拍,盯着火苗,她吓得四处尖叫。不仅仅是害怕眼前的火,更害怕她心底的火。这是一直被礼教礼法、权力形势、流言蜚语和整个不属于她的时代压抑住的某种东西,属于她灵魂当中楚小蝶的某种东西。
在她生死关头的瞬间得到复苏。
而曾经控制她的药物则像一块块伤痕累累的礁石,因为大海持久的冲击而终于产生裂痕,随着新一轮潮水的高涨呼号,礁石再也发挥不了堤坝的功能,在复苏的力量中妥协屈服。说到药物,不禁要说到凡物都有有效期的道理。属于物体类别的药物当然遵守这一规律。曾经提供胤禛这种药物的老李大夫已经逝去,而四阿哥本身也渐渐淡忘掉此事。在他看来,小蝶就像专门为他这样存在的,本质上说,他更愿意相信她是靠自己的意志新生的,并对此毫不怀疑。
对她志在必得的胤禛似乎忘记了一个道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世上在妙再神奇的药也不能始终克制人内心的感情。
因此,面对年羹尧握紧拳头,眼角发亮的女人记忆的恢复就属于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准确地说,不是作为身体新生后的爆发,而是成为踏入她一直被动地沦为他人摆布对象的时代后的一次性情上的顺势爆发。她被压抑得太久太久,被压迫得太深太深。如果不想疯掉的话,找到适合自己宣泄的途径已成为一种必须。蛰伏在她倔强刚烈血液里的因子终于在长期沉睡中苏醒,透过她原本激昂跳跃的言辞,将本身的意志尽情展现。
她仿佛变成了一根尖针,狠狠朝男人扎过来。
“方才长话连篇的你怎么忽然变成了哑巴?不会说话了?难不成是我这‘嫡亲’的妹子冒犯了你?啊呀,这可不是我的本意!不管怎么说,还是你救了我,救了我的身体!”
年羹尧露出的神态如周围火势般变化不定,眉头忽而舒展忽而攥紧,瞳孔也时不时收缩扩大着,似乎在苦心思索着什么问题。但唯一始终挂在脸上的却是黑夜一般的阴沉,仅仅在确定女人没有受伤时他才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喜色,之后,所有的愉悦、兴奋似乎都和他绝缘。
看看周围,看看女人等待又期待的神情,他终于开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虽然石拱门可以暂时杜绝火焰的包围,但时间耽搁得过久,所有的出路必将被大火堵塞。“再停留的话,或许,我们将没路可走。”
咀嚼着这句似乎一语双关的话,一丝不祥的气息钻进了年小蝶的嘴里。咽下去,她忽然觉得喉咙处麻痹,品尝不出任何的味道。难道是她的味蕾还没有跟着记忆同时苏醒?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沉默对待,由心底生出的气馁把她舌尖麻痹了呢?
闭上眼,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恰在这时,年禄领着一班家丁的声音陆续逼近。处理完某事的年府管家雄赳赳地领着人来救火。虽然,目前看来,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能烧的东西都烧了。一切懦弱的东西都在烈焰中被夺去。望着头顶依然坚硬巍峨的石拱门,年羹尧忽然好奇起自己对手中女人的情意,我对她的感情,是否也会像这座石门一般,经得起大火的洗礼呢?关于这点,他忽然觉得不能肯定。
☆、CHAP87 阵前倒戈1
年家的这场大火,胤禛很快得知,匆匆地赶到事发现场。出乎意料地竟是没找到该给他个交代的男人的影子。年羹尧居然不在家。
此时,天还没亮。琉璃般的蓝紫色爬到了黑丝绒帷幕的最顶端,慢慢地仿佛一滴油彩落在宣纸上般沿着没有既定的轨道四散开了。天空变得不再单调。蓝紫色逐渐加深,暗淡的时刻终于走到了尽头。若有若无的如同蚕丝般细细的亮光浮现,恰恰出现在色彩最浓厚最绚烂的地方。
沿着敞开的大门一路走来,胤禛带着颤抖的心情观察到大火遗留下的惊人效果—— 一片焦土。不仅仅是针对年小蝶所住的院落,更包含同样毁在大火中的年府两个库房。
严格来说,正是由于这两个大库房的存在,年府这处新所在的人居房屋才显得过于拥挤,屋檐甚至达到了相连交错的地步。库房里装的是什么?值得眼前的这个令自己至今感觉复杂的男人热泪盈眶呢?
走出客厅的年小蝶对着胤禛的背影产生出这样的疑问。此时,胸腔内剩余的怒火还没有熄灭,而这来由不仅仅是出于记忆恢复后情感上欠缺的安全感而引发出的焦躁与惊慌,而是包括了刚刚添加的愤怒。前一刻,她还在对一个男人咆哮。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年羹尧拉着她走出火海,正在他卧房里休憩。很快下人来报,说是隆科多大人家的小姐听闻府上意外,特地派人来表示安慰,并传来口信,说是有急事要见年大人。
年羹尧是开着门缝听来人禀报这则消息的。当然,事先他已经用一块手帕包住了女人的脸。
那人才走,小蝶就发作了。当即扯下手帕,扔到了地上。“这算什么?我就是这么见不得人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年大人?”
男人真的生气了。难道不识好歹一直就是她骨子里潜藏的东西?这个认识让他头皮发麻,全身颤抖。伸出手掌,他几乎想揍她。
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小蝶的脸也变得激动。“你打啊,你为什么不打?既然如此蔑视我的存在,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他被她气得噎住,下一刻,搂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