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盯着那纤细的脖子,恨不得一把死死掐紧。女人,他见过不少,但这么倔强的,还真的不多。良久注视她干裂的嘴角和更显虚弱的表情,一向以心思见长的他很快择取了最佳攻略。放弃暴力对抗而转为消耗持久战。毕竟,肚子饿的人不是他。
摆出一副严肃面容的他重重叹口气,以一种稍稍平和的腔调开口,“一年的时间,或许不长。但,如玉,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日久见人心的道理……”
她又打断他,“道理?连律例条文都不讲的人会和我讲道理?难道,□妇女,也是法令允许道德肯定的事情?”最后一丝理智离开了她,腹中空空如也脑中疲惫慌乱的女人似乎已到了极限。好像一根被绷到最大尺度的皮筋,一触即断。
随着鼻嘴边空气的稀薄,她不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出现在眼前敌人的影子一下子竟似变成了三个,环绕在桌边,又似乎同时伸出手来,像要把她包围。大叫一声,她咬破了嘴唇,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四爷……”甫一开口,却又被狡猾的男人打断,“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她只好改口,在他满意的微笑中叫他胤禛。接着又继续,语气随着力量的消失也变得孱弱了许多。
“仅从我狭隘的判断和粗浅的人生经验来看,您,显然不属于普通的贩夫走卒。从您的衣着谈吐,举止言行观察,您更像一位权势亨通的贵族。当然,正像您说过的那样,对您,我或许只需知道一个名字即可,但是,如果我关于您身份的猜测都是真的话,您果真身份高贵的话,那么,显然,我就有资格与您谈判了。”
“谈判?”饶有兴味地跷起二郎腿,男人挑起两根手指平复了有些皱褶的长衫下摆,顺着手指的方向由下往上将欲以谈判为名公然预备和他站到对等地位上的对手。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下意识沿着散发出的血腥味的唇畔舔舐,忽然瞥见男人一动不动注视她的目光,不禁骤然脸红。显然,她这么做与诱惑无关,而仅仅是出于饥饿。不敢看他,转过脸,说得飞快,
“如果您恰巧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权贵之人的话,那么我就完全有理由从某个侧面相信您的气度与胸怀,相信您的见识与肚量。”陷阱之所以成为陷阱,总要在其逼真与煽情。尤其以谎言编织的更是不能偏离此种方向。
话说到这儿,停下看了看男人被夸得飘飘然的神情,女人更加卖力。接着说,“也像感激这一年来您对我无私的关照与安排一般,怀着同样的敬意充分信任您的人格。”
一直仔细聆听的男人如雄鹰高空俯冲抓捕猎物般死死扣住她话里两个字不放,“你迄今为止对我的所作所为还叫我以为你不知道这‘感激’一词怎么写呢?”
斜睨着她脖子涨红,他摸摸后脑勺,“难道你所谓的感激就是以这种方式吗?”
在逼视着女人脸色在青白红好一阵变幻之后,他忽又邪恶地开口,把头凑到她耳边,采用着恶魔般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语调,
“你该知道,我期待你感激的真正方式是哪一种。”
如玉再次为这话里黑暗隐晦的意味恼火,压住怒气,偏过头,拉开与他的距离,以端庄的眼神接续她原先的话题。继续构筑她防御工事般的陷阱。把他对她一年来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细节周到之处重新又夸了一遍,说完,已有些力不从心。
“总之,您一直以来是这么善待我。而我,承蒙您的厚爱,也必将以同样的敬重来待您。”
这时,胤禛已听得有些烦躁,手指不停轻击在桌面,心里数着数,在猜她倒在面前时出现的数字是单是双。
“四爷……胤禛……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表达我对您的尊敬。如此显赫卓越的您必定所到之处都受人行礼作揖,享受众人的敬意。而我,也正属于这些人群当中的一员。我对您的尊重从来都……”看了看他脑后的白纱,吞吞口水,有些结巴地继续,“对您的尊重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俗语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若您被别人轻慢地对待了,想必您也会大动肝火吧。因此,请您不要抹杀掉我心里对您长久积蓄下来的敬意。并让我继续保存这份崇高的情意下去。我会为您做任何不违背我本性的事。来报答您眷顾的恩情。”说到这儿,她拿眼睛瞟瞟他,见没什么激烈反应,以为是被自己说动心,不由更是添枝加叶地赘述,“我会像李老妪一般为您扫地、铺床、端茶、倒水,只要您愿意,我完全就是您的仆人,完全听凭您的吩咐。”
男人逮到末尾那句,噙住笑意,细细看她,眼角眯成一条缝,“你当真要做什么都听从我吩咐的仆人吗?”
如玉以为他被说服了,高兴地一个劲点头。心想绕了那么多,总算能摆脱纠缠,浪费许多力气,倒也算值得。
哪晓得男人下边的话就叫她傻眼,“我命令你吻我。”
眼前漆黑,晓得一场努力终化为泡影,她跟着晕倒。当然,也包括饥饿的原因。
搂着怀中的女人,胤禛恰好数到九百,一边叹息她的倔强,一边赶紧叫来老妪。看着被灌下米汤渐渐恢复血色的女人,他斜眼老人,忽问,“你敢肯定那个方法对她管用?”
老妪受宠若惊地猛点头。说是几次见她救助过受伤的小野兽,必定是错不了。
第二天如玉睁开眼,怀里就多了一只喵喵乱叫眨着一双婴孩般无辜眼神的猫咪。爱怜地搂住浑身雪白细小的它,低下脑袋,摩挲在一片柔软的皮毛里,久久抚摸。
与此同时,素来不喜欢猫狗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小动物的可爱。隔着门,他看得眼直。
☆、CHAP75 深牢大狱
黑乎乎的甬道在眼前曲折蜿蜒,映衬在只能看见人影模糊的灯光下,更显诡异。甬道两边青石砖构筑的墙壁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散漫分布着只适合在此种幽闭环境中生长的青苔。只要不小心挨到,就会感受到触手的冰凉与湿漉,并自然而然对此产生出人类对环境出于本能的甄别,表达出心底由衷的厌恶。
被关押到这里的人或许就像些见不到天日的苔藓,但,他们被剥夺的显然不仅仅是阳光和空气。植物与动物最明显的区别之一,恐怕就在于没有移动的双腿的权利。而等待在这片死囚牢房内的人来说,除了自由,他们即将失去的,还有父母和大自然赋予他们的生命。
从踩到甬道的第一块砖石开始,敏贞就开始为自己这个举动懊悔。一向精明伶俐的我怎么偏偏这回成了死脑筋?假装来过,随便向爹扯个谎应承一下也就对付过去了,怎么笨得自己朝这阴森恐怖的鬼地方来了?一想到某些肉眼看不见的说不定此刻正飘浮在周围的神秘幽灵,即使明知是在白天,她仍不自觉地打了个机灵。交叉双手一边摩挲着臂膀,一边颤抖起后脊,只感觉四周墙壁缝隙散发出来的莫名凉气把她团团包裹住,叫她一个劲儿的难以呼吸。
从入口那扇黑黢黢的门槛迈入以来,已经走了好久。前边的小路越走越黑,敏贞腿脚正觉得乏力,忽然,从后背刮来一阵穿堂风,凉飕飕地袭击过来,叫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喷嚏。 旁边打从进门就没停止过讨好巴结的领路牢吏见了,连忙凑过来一番虚惊,什么叫提督小姐受惊,叫参军太太受寒,叫敏贞夫人受累的废话说个不停。换做平日早赏给此类下人一 顿巴掌的敏贞,此时却没有出声。在这黑暗、幽静连鬼也腿软的阴森监牢里,能听到一点活人的声音总比什么都听不见要强吧。看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