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儿子从来没有恳求您什么事情。从小,我要什么都有,几乎什么都不缺。可是,这次,儿子想说,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汉族女子了,儿子求您,第一次真切地恳求您,就准了我们的亲事了吧!”
“准你们的亲事?哈……”乌雅氏冷笑一声,盯着胤祯微微弯下的后背,眼□光,
“难道作为一个体谅的母亲就意味着要无止境地容忍一个随时伤害我儿子的女凶手的存在?还要准了她成为福晋再次靠近我心爱儿子的资格?”
“谁说她是凶手?是谁?我要宰了他!胤禛,你简直卑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骂,口沫四溅得仍觉不过瘾,还不自觉地挥舞起拳头,却是被德妃厉声喝止住。
“说她是凶手的人就是我!难道你想连亲娘也宰了么?”气急败坏的娘娘扶着椅扶手想站起,却软倒跌落在椅内,好半天喘不上气,显然是被气坏了。吓得胤祯急忙安抚在她胸口,抹着又吩咐侍女开了所有的窗户,他老娘才透上来一口气。吐气的同时也彻底把年小蝶这个该死的名字刻记在胸口。暗想那拉氏说得实在不错,这个可恶的女人根本就不该存在。
打发走侍女旁人,乌雅氏咳嗽两声,拽起胤祯的手背,拉到膝盖前,比起另外一个整天不透露真实情绪的儿子,她显然偏爱眼前这一个。因此,十四就成了她的心头肉,她的心肝宝贝,任何人都不准伤害他。如果范围扩大到她生命中至高无上的男人的话,凭借着充盈的母性,她也会为了捍卫儿子而在所不惜。皇帝老子都如此,更何况一个年小蝶呢?退婚已成为必须。
合上眼皮。脑中依着那拉氏那日的描绘刻划出事情发生的场景,工于心机的女肇事者同时勾搭自己的两个儿子,担心当不上十四福晋的她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十四,然后又故意让人告知老四,天生坏胚子的她就爱看两个男人为了她争斗为乐。担心十四福晋资格不保的她接着又故意在胤禛面前刺伤十四表决心迹,继续以践踏了男人尊严为乐。并做着攀龙附凤的春秋大梦。如此蛇蝎心肠诡计多端的女人继续让她活着就是作为两个儿子母亲的失责。是时候做些了断了。不该传到当今圣上耳边的风言风语将随着那女人付出的代价而终结,而这,似乎也成了她保全两个儿子,尤其是眼前这一个的唯一选择,不是么?
袅袅香气从铜鹤雕塑的烟炉嘴里溢出,弥漫在四周静谧的空气里,充斥着皇家不容损伤的权力与尊严,诉说着紫禁城一角已经发生了的故事……
“听娘的话,以后包准给你再找一个更好的人儿!”说完这句,德妃不再开口,沉默了下去。
已知无望的胤祯的心被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占据,除了对胤禛的愤恨,对得而复失亲事的懊丧,还有对百味楼那天没有做完之事的后悔。只差一点,她就是他名副其实的福晋了,如果那该死的撞门声再来晚些的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没得到的他感觉被深深地戏弄了。而这一切的幕后主导在他看来除了他那位虚伪的四哥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哼,想来老四此刻的心情也不比他要来得好。虽然据说很多满族男人并不太介意贞洁之事,但是他能确切地感受到刺伤他后背男人于此明显的不快。这种感情将在不远的将来转移到他十四的身上,出现在年小蝶未来的丈夫拥着她相对在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他的情绪火山爆发了,这种想象是他无法忍受的。
阴翳着被黑暗注满的双眼,十四走出这间令他悔恨的内室,小跑到马厩,扯了“旋风”的缰绳,翻身上马,直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府邸奔去。匆忙中,他挑了弯曲的小路走。而这条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CHAP60 待嫁序曲13——待嫁之终结1
左等右盼也不见人影的年小蝶已经坐在了正厅待客的椅子内。夜已经深了,期待的身影却迟迟不肯露面。天已不落雪了。异常洁净的空气使得黑幕上星星点点的几颗璀璨看来分外耀眼,一边仰头数着挨过时间,一边陷入自身的责备中。
我怎么该对他着恼呢?换做其他任何人,反应都应该和他一般吧。可是,他到目前为止的反应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之后的态度。对待被剥夺了贞洁后的我的态度。也就是说,那天他所说的话是不是气话?
这时,女主角显然把朋友谢小风的事完全放到了一边。比起三品朝中大员、四川副巡抚的职位,对于年羹尧,她更在意的是他情人的身份。而这种强烈的感情在被他暴躁的践踏之后堆积得就更强烈了。一种向他急切表明内心情感归属的渴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心。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产生听下去的愿望呢?自从这件事在我身上发生之后,年羹尧和我之间好像就成了战场上的敌人,一旦见面,不把对方的自尊心踩在脚底好像就分不出各自的胜负一般。什么时候,脉脉温情被这些东西取代了呢?曾经美好的期待之情如何才能回到原先呢?如果他十分在意我的失贞的话,这些假设就统统成了不切实际的空想。
各自安静思考了这几天,他是否仍会像那天一般暴跳如雷,一触即发呢?逐渐陷入情感矛盾不可自拔的女人恰巧这时听到了无异于天国福音的召唤。但是,除了情人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也闯了过来。
等不及春香的搀扶,拎着衣裙小跑至门口,顾不得外边的吵嚷,迫不及待开门,迎上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就移不开脚步了!
年羹尧一瞬间被她专注的目光夺去了呼吸,停了停扭过头对上眼前的男人,新一轮夹带着耻辱的恼怒又在下一个瞬间把他燃烧!
顺着他的眼光,小蝶才发现方不染的存在。由此产生表现在每个人脸上的尴尬仍不能在夜色中减去一分一毫。颤抖着嘴唇的女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停留在这两个男人面前了。这个把她带入那场挥之不去痛苦中的年轻翰林学士成功让她再度重温了那天的记忆!虽然她在最后失去了知觉,可是并不妨碍现今各式各样桃色故事版本的流传。而故事中心人物的她还必须装作对这些闲言没有一丝感觉。这是何等的折磨!即使想大哭,也必须偷偷关在房内,捂着被子发出几声恨极的呜咽。一个人到了连痛快哭一场的权力都丧失的地步的话,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因此,望着方不染,这个昔日的文友,她几乎要恨他了。
轻声唤她没有得到任何理睬的方不染的反应更激烈了,几乎是冲到了年小蝶眼前。速度之快超出了他身体所能提供的标准。虽在背后给年羹尧抓住了半块衣衫,仍是嘴里叫嚷:“小蝶,我是特地来看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冷漠?如果你恼我怪我甚至恨我,只要你开口,把你所有的不快倾倒出来发泄给我,都可以,可是,请你……请你不要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我,那绝然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恕不相识的路人,你讥诮的嘴角让我心寒!”
女人听了身体猛地摇晃,扶住门框勉强站稳,刚想开口,却是被年羹尧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一片似乎带着温度的阴影笼罩住她。粗糙的大手把她往后推了推。人已站到了她前面,正好挡住方不染乞怜的目光。
“何必自降身价呢?方老弟,你可是当今万岁爷眼前的大红人……如此卑微形态叫代表舍妹的我如何敢当呢?叫人传了出去,损伤的可是当今圣上的面子,这么大的罪过,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哇……”三言两语走过去拉住方不染的胳膊肘,就预备打发他走人。
事情已经够乱的了。一颗无时无刻不在流血的心在四爷府上刚刚听闻十四阿哥主动退婚的消息之后,颤抖得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失去所爱在先,被迫接受此种侮辱在后。可以想见,在尤其擅长传播各种官场隐私秘闻的京城的第二天早朝朝堂之上,他,年羹尧彻头彻尾将成为一个笑柄。众人耻笑的对象。闭上眼,几乎就可以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之前舆论的焦点还只停留在桃色花边事件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官宦女眷失节之类街头摊尾极其详尽的传奇故事,还可以仗着赶走十四遣派来的媒婆强撑一下自个儿的脸面;可是,在得知由干尽坏事的胤祯主动取消亲事之后,年羹尧的心情就只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了。此时,丢脸的就不仅仅是年小蝶一人了。虽然她这件事造成的负面效应是不少利用过舆论的杀人之徒所望尘莫及的,但是,对他,对他今后整个仕途的变迁沉浮仍是个不小的打击。人们很快就会把他之前竭力所建立沉稳、果敢,决绝的官员形象彻底忘记,取而代之的是,在他转身之际,手戳脊梁得窃窃私语:“瞧,那就是年小蝶的哥哥……”
这种残忍的感受是他无论如何无法坦然接受的。在与她感情最最真挚的时刻,相守一生良好的愿望的确在年羹尧心里萌发,但是,随着老李新疆和田事件的突发,一系列现实逼迫着他不由不作出最清醒的判断。他也幻想过两全其美解决问题的办法,即能拥有这般的美人,又能步步高升,得到期盼的荣耀和权势。但是,这种过度的沉沦很快被打破。粉碎他幻觉的尖刺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现实:最最想拥有的东西抢先被别人得手了。这是怎样的懊悔和沮丧啊?他甚至没有一个诉说伤心之情的倾诉对象?搅乱伦理道德的感情压抑得他无法宣泄出胸口所有的愤怒。这世上,晓得他真正悲哀的怕是只有那么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