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夫人不去看儿媳、孙媳的时候,脸上满是慈祥,隔着几道屏风,听那边瞽目老人跟金阁老说话,又撺掇着金蟾宫:“蟾宫,去给你花爷爷、祖父、叔父敬酒。”
“哎。”金蟾宫慌忙答应,端着酒杯蹒跚着去那边给瞽目老人、金阁老等人敬酒。
金折桂嗅了嗅桂花的香气,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忙捂着口鼻,心想谁惦记她了?瞅了眼席上,只见金老夫人旁边坐着金二小姐金洁桂的婆婆柳老夫人,沈氏、冷氏、岑氏、宁氏因是媳妇,虽有座位,却不能入席;金洁桂坐在她们这一席上,不时掰了螃蟹送给金兰桂、金折桂。
金折桂隐隐觉得有人在看她,只是一时弄不清楚是谁在盯着她看。
忽地熏人的香气中,一股诡异的臭气袭来。
“破哥哥,破哥哥的臭豆腐。”金蟾宫吸着鼻子四处去嗅。
瞽目老人向南边嗅了嗅,说:“是从南边飘来的,味道很近。”
金阁老等人立时没了食欲。
“快叫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沈氏赶紧吩咐人去,南边,过了一条小巷子,可就是他们沈家院子了。
派去的人匆匆出门,须臾就赶回来说:“老太爷、老夫人、夫人,咱们家跟沈家中间的官道上,摆了百来个臭豆腐摊子。那边一个劲地拿着磨盘那么大的扇子往这边扇风。”
金阁老一怔,“是玉家摆下的?”玉老将军为了讨要兵书,极有可能出此下策,“还是沈家摆下的?”隔着屏风望了眼金老夫人,无奈一叹,有人就是能耐,二门不迈,就把玉家、沈家都得罪死了。
“小的问不出来。但瞧着,玉老将军、沈老尚书都捂着鼻子在墙边站着呢。”
金折桂噗嗤一声笑了,偷偷地看了眼金老夫人,看金老夫人能怎么着。
“我要看外公卖臭豆腐,看破哥哥卖臭豆腐。”金蟾宫脖子上挂着长命金锁,拉了金阁老,又去扯瞽目老人,就连金将溪、金将禄都被他拉了一回。
“哼,这两个小老儿只当我们会服软?”金老夫人冷笑一声,重重地将砸螃蟹的金锤子丢在盘子上。
沈氏眼皮子跳了跳,面上依旧不动,心想还不是金老夫人自己先挑的事。
金阁老也不由地火了,待要威胁玉老将军不撤了摊子,就将兵书给烧了,又知道眼下那两家还算是胡闹,若当真烧了兵书,那就是结仇了,于是笑了笑,牵着金蟾宫道:“开始刮北风了,臭气还是往他们那边飘得多。”又对瞽目老人道:“老先生,家里有孝,这节过的冷清了些,咱们出去逛逛玉家、沈家的臭豆腐摊子?”
瞽目老人也不料玉家、沈家会用这儿戏法子报复金家,见惯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此时难得见这么一出,也来了兴致,“如此也好,老朽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待老朽去指点指点他们两家的臭豆腐摊子去。”
男子那边的屏风影子不住地晃动,金折桂看着艳羡得很,从人影子上辨认人,见最后就连二姐夫柳四逋也跟着去了,想起早先自己可是想跟着去就跟着去的,不觉没了过节兴致,猛地一转头,恰对上金洁桂的眼睛,微微挑眉,便装作不知道。
“姐姐,快来。”金蟾宫走出了老远,忽地又窜回来拉金折桂。
金折桂摸了摸金蟾宫的头,犹犹豫豫地去看金老夫人,“祖母,我也想凑凑热闹。”
金老夫人道:“女孩子家,哪里能出门。”
“黑灯瞎火的,叫人开了侧门,我们一出去就进了巷子。又没外人看见。”金阁老背着手说。
金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招手叫金折桂到跟前,“丫头,好好问问你外祖父,我们院子里臭了,他们家是臭的还是香的?”又在金折桂耳边叮嘱道:“玉家老将军要兵书,你千万别松口给了。”
金折桂不住地点头,拄着拐杖,跟金蟾宫向金阁老、瞽目老人走去。
一群人走出花园,穿过角门,过了巷子,最后绕到一所存放花卉盆景的闲置院子,穿过院子,走出一所偏门,就到了金家、沈家两家中间隔着的官道里。
“好蔚为壮观!”金折桂感慨道。
金蟾宫也不由地捂着鼻子哇了一声,只见一条巷子里,煎炒烹炸煮烤,各色做臭豆腐的法子都出来了,一条巷子里火光四射,锅碗瓢盆响声不断,百来个人拿着扇子捂着鼻子拼命地往金家扇臭气。
金折桂好奇地凑近一个摊子,那摊子后的人万万没想到出来了个 小姑娘,赶紧低了头继续一边拉风箱一边扇风。
“给我一块。”金折桂出声,见那人不动,只能自己动手。
“哎,小姐,”那人显然是沈家人,琢磨着金家这年纪大的小姐极可能是他们沈家的表小姐,忙出声拦着,指了指前面的摊子,“我这摊子只管弄臭气,吃不得。小姐要吃,向前面去瞧瞧,前面有两个大厨。”